刊于深圳《晶报》2008年10月31日，标题是《“伙计们”的弱智化倾向》，这是原文

美国大选几天后水落石出，无论是奥巴马还是麦凯恩获胜，布什都将向全美发表讲话：“伙计们（Folks），欢迎美国新总统”。而“伙计们”也在盼布什早点离开白宫，特别是在遭遇金融海啸的重创之后。

“伙计们”本是工友之间的称呼，政治家总会选择“人民”来呼风唤雨。但在美国大选中，无论是奥巴马还是麦凯恩，以及已出局的希拉里，都在左一个“伙计们”右一个“伙计们”地大声疾呼。历届总统中，最让“伙计们”感到是自己人的当属布什，他常说错别字，错误地使用语法，句子说不连贯，质朴的性格带来“牛仔总统”的声誉，也让美国经历着战争危机和金融危机。按理说，美国有世界上最牛的大学，也吸引了全球最优秀的头脑，科技、军事、医学样样领先，诺贝尔奖金获得者全球第一，但为什么偏偏会选布什这样没多少文化的人当8年总统？为什么佩林这样有点无知的人会大出风头？为什么共和党人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奥巴马戴上“穆斯林”、“恐怖分子”的帽子？为什么不能避免伊拉克战争和金融海啸这样的灾难？为什么华盛顿越来越显得弱智？

“‘伙计们’是美式民主的结晶”，资深记者苏珊·雅各比在她今年出版的新书《美国人丧失理性的年代》中说，“这个词到处在使用，像瘟疫一样通过美国总统的宣讲，传染于电视主持人、广播谈话节目、教堂的布道者以及自以为是的各类头头脑脑，每个希望别人把自己看成‘常人’的人都会使用这个词，好像浓缩着美国价值观。仅仅在几十年前美国人都还是人，是淑女或者绅士，而现在我们都是‘伙计们’”。谁要是把自己看成知识分子，以精英的面孔出现，那么在大选中一定遭唾弃。

美国政治的平民化导致平庸的政治，哪些无知的但很“伙计”的人因此很容易长驱直入华盛顿，如同英国作家奥威尔所说，“一个人在遭受失败的时候容易去喝酒，而因为喝酒他会失败得更惨”。布什是美式政治民主的经典案例，他是被“伙计们”推进白宫的。这些“伙计们”中的五分之一相信太阳绕着地球转，只有26％的人相信进化论是自然选择的过程，三分之二的年轻人在地图上找不到伊拉克，三分之二的人一口气说不出美国政府的三个部门。也因此，布什总统让“伙计们”吃尽苦头，先有单边主义，后有伊拉克战争，最后是金融危机。

美国政治不来这样的，华盛顿的领袖们曾经都是伟大的思想家。华盛顿、富兰克林、杰弗逊、麦迪逊、汉密尔顿、罗斯福、肯尼迪……没有一个不是杰出的思想家，但又是怎样渐渐让位于布什、佩林之流呢？美国本来从独立时就存在反智主义，宗教上的“上帝的选民”之说让很多美国人反对理性，功利思想、消费主义让知识分子退缩于校园和研究所内，政治上的平民主义又让从政者向“伙计们”看齐。

到了上世纪60年代后，视觉文化遮蔽了文字文化，人们喜欢观看而不愿思考 ，因为智性生活的两大源头——阅读和交谈，被电视、图像游戏、因特网逐渐接管。到了上世纪80年代，自我教育让位给自我提拔，通过奋斗而获得成功的传统让位给通过炒作而迅速成名，解决国际冲突与其像交响乐一般慢悠悠地谈判，还不如像摇滚乐一样来一场战争。英国政论家蒙巴尔特说，华盛顿向弱智化倾斜的标志性事件是1980年卡特和里根的对决辩论，卡特详细解说国民保险的种种好处和实现途经，有条有理，里根用演员的技巧只轻轻一句：“你继续唠叨吧”，便收拢了“伙计们”的心，因为里根干脆利索啊。

因此，我们要看下一届美国总统，重点在于他是否不再用“伙计们”的简单思维处理国内外大事，而是能否捡回美国开国元勋们的理性主义和思想家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