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没有语言的日子之后，近来很有一点想写什么的冲动，按理论“家”的说法，这种冲动是“文学的自觉”。就像一个人长到了十八二十岁，就“自觉”地有了性冲动一样，所以，大概文学的自觉也与性的自觉差不多，本质上都是冲动加发泄（射）的欲望。

不过人一旦文学了，就难免有点酸。“酸”有两种含意，一是这个人会发酸－－心里的酸（当然如果是甜，他也会冲动的，写出来的文学，估计就是“做鬼也幸福”那种幸福文）；二是写出来的字很酸（比如“做鬼也幸福”，他自己读起来是甜的，别人读起来难免就是酸的臭的）。写幸福文估计他自己会很爽，但不幸被“射”到了的那些人（也就是读者，评论“家”的说法叫“客体”或者叫“受体”，一“射”一“受”，倒像是唱了个双簧）却难免要恶心。看来文学这种事，你原本以为它很高雅，却不小心就成了臭的；你也许只想倒倒心里的酸水，说不定它反倒雅起来了。唉，想做个文学人，难啦。

在文学有买主的时代，做“文学人”（这可不好简化成“文人”。我就常常听一些“文学人”说：我们“文人”如何如何，听得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大概还没这么难，所谓“卖与帝王家”，这最大的买主，需求量还是蛮大的。现在文学市场的买主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帝王家”仍然还是最大的买主，对文学的挑衅也较往年要高很多了。比如太直露了的吹捧，就很容易马屁没拍着拍在了马脚上。另外一些买主，一是追星，二是娱乐，于是过去年代里装扮的文学分化出了一部门装逼的文学，比如明星出书、出书明星，都是；再分化出一部分所谓“大众”的文学，也就是起哄，什么职场官场情色武打啊，都是。“纯文学”呢？躲在一边酸溜溜地说风凉话去了。

作为一个出版人，眼睛难免要盯着文学的市场，而不仅仅是“文学本身”，这让那些很文学的朋友有些看不起。不管怎么样，这两种盯法，往深了较真，都有点色情。盯着文学的市场，“培养市场”“培养读者”当然是相当高尚的，但多少是自作多情，一碰到“市场”（也就是钱）的石壁上，往往就成了“迎合市场”，做了婊子了。“盯着文学本身”嘛，是盯它的上半身呢，还是下半身呢？现实是：盯上半身的那些文学，战不过盯下半身的那些文学。说到底，这文学文出来，还是要卖钱的。

如此，最后的结论是：我不知道文学是什么了。

另外，我自己为了不那么文学，就尽量用些别扭的句子来说事儿，给自己找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