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城市里的烟
(2008-09-24 22:3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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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失眠者。
朋友青说:世界上还有爱你的好男人的,只是你现在还没有遇到。
我真的能遇到?我不断地在问自己,没有爱的日子我无法生活下去。于是我在一个征婚的网站上无乱地向一个人发了封信,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是在一个遥远的北方城市。这封信我写得很短,只是说,如果我们有缘,我们会相见的。这之后我把它忘得一干二净,就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
然而,他偏偏选择了我。我想也许是好奇 ,也许是对杭州这个城市的好感使他对一个杭州的女孩发生兴趣,于是我们相识了。在认识我的日子里,他坚持每天在网上给我发一封信,言语不多却精僻之极。他不会打字,为了给我写信,有一天他竟然写到了半夜,想着他一个大男人在电脑上打字的笨笨的样子,我就想笑。
在网上已经认识了他好久,但在一个电话之前,我仿佛白白存在。
那个号码在刹那间成为了永恒。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听的男性声音。“喂”一个字,低沉而略带着倦意。不说话,作为记者的我竟然说不出话来,这是在我的职业生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只有我的呼吸声在富有节奏的雨声传递。
事实上我认为自己已经超过了发疯的年龄。我想我应该可以更理智地生活与思考,但是在我听到他第一个“喂”字之后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疯了。
我们通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直到我的手机电池打完。
那一天,我恍惚像是在梦境,我没有吃任何东西,却一直不觉得饿。
要命
他的资料上写着1965年,我的资料上写着1973年,是的,我们相差8岁。
我即使真的是像鬼魅一样的生活,终会有靠近凡俗的时候,是的,不止一次地我警告我自己,这是一场对己对人都不利的游戏,如果我愿意把它当成游戏的话。
每天,阳光刺眼,但它无比清醒,我给自己的理由是:小说一直写不下去,所以我需要灵感,他是我的灵感。
我们开始每天打电话,长时间的在晚上,他还把电话改装成IP电话,以便能通上更长的时间。我发现电话传递着更多温柔的气息,兼带着距离的美感与真实存在的亲切。因为这种虚幻的美感,我们可以彼此什么话都说,然后挂上电话。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和某一种雄性生物如此靠近。而在不久前,我还不屑于这种飘渺而不现实的爱情。
如果这是一种爱情的话。
我更愿意这是一个永远不醒的梦。
小说终于有了一个开头。
我也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爱情的开头。
他从来没有讲过喜欢我,或者爱我,或者想我。他一直在讲他的工作,他的思想,他的艰辛,有时他甚至说没有什么时间再给我打电话了。他也知道我们之间的所谓的爱情也是没有结果的,距离毕竟是距离,我们不可能长时间地靠通话来维持我们之间的感情,更何况我们还没有见过面,我们还没有真正相识。当我不再奢望能接到他的电话,当我也发誓不再给他打电话时,他又会突如其来地发一条短信息写着:你在,故我在。
然后,又一如继往地给我打电话。在电话中他会弹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会唱他最拿手的歌曲。
一直很贪心的我认为这足够了。
这样的男人较合我的胃口。
我从来没有要求对方发给我一张照片,好像没有这个概念,我顽固地认为他已经在我的心里有一个完美的形象,不能破坏,至少在小说结束前。
小说突然思如泉涌,原来爱情在生活中竟然是存在的主要理由之一,不承认也不行。
本来只是为了应稿的一个短篇,竟一气呵成写成了长篇,在这段飘渺的爱情中生活了一个月,小说也即将结稿。结束怎么写,一下子没有了主意,就像我和他的爱情,最终会有什么结局,没有人知道。
“我们见面吧。”
我们彼此都有了这样的想法,很强烈,他甚至说,每天不知道对着怎样的一个女人在抒发感情。惟一一次,他在电话中求我给他寄一张照片。
我认为不论是咒或者蛊终是要面对的,是死是活,是长是短也终得有一个结果。
我们不是柏拉图。
见面吧。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一个星期的工作都安排好,然后乘上了开往他所在的那个城市的列车。整整二十八个小时,我在列车上无数次地想象着与他见面时的情景。这个地方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我想不是因为这一次见面,或许这辈子我都不一定会去。但是我渴望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去感知一个同样陌生的男人。
火车到达他所在的那个城市的时候,风很大,天上下着丝丝的细雨,已经是初秋了,风吹得我心中泛起一丝冷意
。他说好到车站来接我的。火车在缓缓地前行,还没有最后停下来,我透过火车的窗口往外望去,站台上接站的人不是很多,只见一个乘警旁站着一个高高个子的男人从我的眼前掠过,这就是我要见的人,我心里这么想着。
车终于停了下来,我特意走在最后,深深地吸一口气,走下了火车。我站着那儿,远远地望着这个男人,他笑着朝我走来,手上拿着我们惟一的联系工具——手机。
“ 是你吗?”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没有回答。
“ 打个电话吧。”他说着拨通了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在我的小皮包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是你!”他很肯定地说。
我仍站在那儿,然后深呼吸,
上帝,
我终于见到了他。
秋天在我的眼里变成了夏天。光芒四射,热力沸腾。
他带着我在整个城市里转着。
很久以后,再想起这个秋天,也许我的心里依然会变得柔软。从好远的地方跑来见一个人,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不知道他的工作单位,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其实真的不需要知道得那么多的。而冥冥中上天给了有缘人许多共同的点,比如,我们都爱吃鱼。那天我们吃了一桌子的鱼,不同的鱼,不同的做法。
他爱喝龙井茶,我送他我带来的礼物——西湖龙井。
还有还有:
我们都爱
我们都喜爱跳舞。
我们都喜欢黑色 。
我们都爱穿牛仔裤。
我们都爱上网。
我们有相同的接吻方式。
我们理解爱情的方式都一样。
我们在一起只呆了5天,其实我的职业性质可以让我呆得时间更长一些,我的内心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爱丽丝的梦境都会醒,我终究是要走的。
那一天是9月13日,9月21日是中秋节。他说他会来的,让我等他。
每一个有过爱的 人都
会知道,那种被爱的感觉会让整个身子都轻盈起来,阳光在笑,树叶在飞,连讨厌的雨天都变得温柔了,甚至老会找我的感冒都跑得远远的了。
我等着他。
网上的聊天有了更多的理由,电话也打的特别的多了:
“起床啦,小懒猪。”
“小宝贝,吃饭了吗?”
“别累坏了身体,为了我!”
约好中秋节那天在杭州的解放路口等他,约好一点。
我早早地就站在那儿,穿着我很少穿的白色的连衣裙,那天有阳光,温暖但是不刺眼。我抬起头,发现阳光在树叶中躲避、闪烁、微笑。
分别8天以后,我要见到他了。
车来车往的人群,真的想让你们分享我的快乐。
一点钟,他没有到。
一点半,他没有来。
二点,时间过得好慢。
打他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三点,他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像泡沫一样消失了,回家。不想动,不想吃饭,双眼盯着电话,目光注视着屏幕。
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网上也没有他,名字黑黑的寂静又沉默。
怎么了!!!
幸福一开始就要结束,
梦终于要醒的,
不抽烟的我抽完了一包烟。
时间在一天一天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干些什么。
几个星期后的一天,凌晨一点,电话在寂静的夜晚突然响起。我拿起电话,手有些发抖。
“请问你是珊珊吗?”
“我是他的朋友”
“?”
“他开车去泰山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对不起。”
幸福,就从我的指尖像烟一样地消失了。
我无法相信这一切,这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内,每当我坐在电脑前,我就会产生他再次出现的幻觉。也许某一天当我打开电脑的信箱时,忽然会有一封信出现,主题是:我又回来了!
我一直没有把他的信箱地址从我的电脑中删除,我仍然在期待,期待某一个夜晚,他会像烟一样飘出来;期待某一个黄昏,他又会像以前一样突然给我打一个电话说:“宝贝!吃饭了吗?”
我仍然在网上出没,那个让我和他相识的地方。
这是一个虚拟的城市,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是我认识的第二个城市里的人,他就像烟一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