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诗歌进入高考作文   

    最近又看到“梨花体”女诗人出来老调重弹，呼吁高考作文不应该排斥诗歌。这事有点意思。

    诗人没因为写诗出名，却因为总和高考作文过不去，并以此为噱头搞个拒领奖的“行为艺术”而成名，这不能不说也是“时势造英雄”了。我原本可以把这件事仅仅当作趣事，以旁观者的心态看看热闹就行了；但在当下网络媒介的强有力造势下，不由地担心真有一些手握教育重权，却特容易被忽悠得找不到北的人乱跟风，真的把诗歌引进高考作文，所以觉得有必要就这个问题说说自己的想法。

    梨花体女诗人一心想振兴中国诗歌，认为高考作文不允许写诗，使“中国现代诗歌和中国年青一代最要的一扇交流窗口再次被人为堵上”，感叹“中国诗歌的悲哀，莫过如此！”——女诗人悲愤交加，可是，我怎么觉得有些好笑呢？想起“拿鸡毛当令箭”这个成语……

    “高考”这匹小马的背上，已被放置了太多的东西，已经不堪负重了。从宏观上要为国家和民族的未来负责，从微观上又要为每个人的前途和发展负责；现在，在诗人的逻辑中，高考作文还应该承担起中国诗歌在未来一代人身上发展的重任，还应该为久已落魄的诗歌的复苏和振兴而勇挑重担——天知道还会有哪个领域的人跳出来，把他们江河日下的行业状况归罪于高考，然后正义地要求高考为此负责。可怜的高考啊！

    高考其实是件简单的事，是我们无数社会生活细节中的一种，高考语文又是这细节中的细节。高考作文的使命只是在考察一个中学毕业生的语文水平——语言文字表达能力和思想认识水平——这就是它的功能与作用，它只要达到了这个目的就可以，有什么必要让它承担那么多的社会功能呢？

    不能说现在的高考语文考试方式是最合理的，有些考察内容和方式我也不太认同；但我认为在高考这种大的体制模式不变的情况下，当下的作文考察方式是最可取的。

    我的判断首先来源于我的常识：

    如果一个人写了篇小说或散文，写得好不好，人们基本上一读就清楚了；可如果有谁拿出一首当下诗人们写的诗，写得好不好，则往往让公众失去判断力。比如“梨花体诗”，你说它是文学艺术还是文字垃圾？如果高考作文引进诗歌，可以肯定的是它绝不会让诗歌真正繁荣昌盛起来，同样可以肯定的是，它会给高考这件事带来更大的混乱，也会使诗歌本身遭受新一轮摧残。

    高考的性质，决定它要求试卷以最好的效度和信度考察学生各学科的真实水平。这就决定了高考作文所采用的文体应是便于评价的，不同的人对同一篇文章应有基本一致的评价标准，以保证评价的公正性。而诗歌较之其它文学形式，具有更多文字上的空灵性、意义上的模糊性、表达上的随意性。尤其是当代诗歌，它已脱离了我国古典诗歌在遣词造句和平仄押韵方面的严谨；近年来由于朦胧诗的兴起，诗歌写作更呈现出天马行空的自由状态。对于如此自由的一个文体，我们拿什么标准来评价呢？就说“梨花体”诗，大家对它毁誉参半，这种诗写到高考作文中，有的人会给它满分，有的人会给它零分。诗人自己如果参加高考，得个零分你能同意吗？

    其次，我知道现在有一些作文写得不好的考生会在高考前背“范文”，以期背过的东西正好能和作文题吻合上，但这种撞大运的成功机率很少，因为背文章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考生一般背四、五篇就不错了，能和考题沾边的就更少，“命中率”非常低。可诗歌很容易背，并且诗歌常常没有具体内容，人们对含蓄的、象征的文字有许多种解读，一首诗可以套用在很多个题目下，尤其是自拟标题的话题作文。如果高考作文可以写诗，很可能出现的后果就是，一些原本连普通作文也写不好的学生再也不愁高考作文了。

    第三，写诗的人都知道，诗歌写作往往不同于小说或其它文体的创作。诗歌往往是用来表达强烈情绪的，它的首要写作条件是激情、是感动、是深思，所以特别强调“灵感”；即使允许高考写诗，坐在考场上的孩子们哪里有心境去酝酿情绪呢？一个人如果真的有很深刻的思想，有很好的文采，他写普通文章也可以写得不错，也可以让人看到他的思想和文采，用不着非得拿诗歌来证明自己。

    事实上，我本人就是一位诗歌爱好者，从八十年代上大学开始发表作品，出过诗集，自认为在诗歌方面不是外行。我对诗歌的热爱也传染给了我的孩子，我女儿圆圆也非常喜欢诗歌，从小背了许多古体诗，长大了也自己写诗，应该说写得不错，至少在同龄人中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但作为亲自参加过高考的她，也认为诗歌不应该加入到高考中来。她说她同学们最后的高考语文成绩，基本上能反映平时每个人的语文水平。

    除了以上客观原因，主观上我也不愿诗歌加入到高考中来。当下许多事，原本可能是好的，可一旦和高考挂上钩，就开始变得功利而疯颠。正因为我热爱诗歌，所以我希望所有的人对诗歌有敬畏感，要发自真心地尊重它，不要急功近利地拉着它去赶各种热闹。真正喜欢凡高绘画的人，是不会拽着他去参加天才画家选秀活动的。

    最后，我特别想说的是，一个人在某个领域有成就，并不意味着你单凭某种片面的感觉，就可以对另一个并不熟悉的领域指手划脚。减少聒噪，也是对社会的贡献。请每个人学会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