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司长

魏司长是我博士同学，毕业就进了国家部委，最后做到某部委人事司司长，在我们这届同学当中也算是成功人士了。但是从毕业到退休，我一直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九十年代全国兴起下海潮，赚钱成为所有人的追求。作为长期呆在象牙塔的我们，无疑是属于那种被称作“书呆子”的一帮人。但是我们有我们的长处，就是有写作尤其是专业写作的本事，这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干不了的。一天我接到魏司长一个电话，说周末约着见个面，有重要事情商量。我如期赶到京城一家五星级酒店，见到了魏司长。他满脸笑容的说，“今天找你来，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什么任务”，我一脸的不懈。“中央不是刚刚开完莫某代表大会吗，要求每一个省部级领导要写一篇学习党的政治报告的文章”。“那就写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领导哪有时间写这个东西，任务就压在我这里，因此就请老兄帮忙了”。“帮忙可以，不会是义务吧”。“不会，而且报酬不低”，说着他伸出一个指头。“一万，这可是巨款啊”！在九十年代，京城的房子一平米都不到1000元，一万元确实是个大数目。这之后，魏司像这样的事情不断找我，当然每次给的报酬都不低。1998年国家部委最后一次福利分房，需要按照内部价交十万的房款。我刚刚博士毕业，工资每月还不到1000元，这笔费用派上了用场。

21世纪初的某一天，大学里人们都传新来的党委书记是某某部委一位司长。我一听说这不是魏司吗？难道一个没有任何教授职称的人要到985大学来当党委书记吗？时间不久，大学通知所有中层干部、博士生导师到大礼堂开会，中央组织部干部三局来宣布新的党委书记。我抬头一看，果然是魏司，几年不见，头发已经花白，但是眉宇间还是显示出志在必得的样子。大会结束后，人们纷纷议论，“听说这个人是博士毕业，但是一直在机关工作，没在大学呆过一天”。我心理说，中国大学的领导，有多少是大学教授出身呢？作为中国第一批教育学博士，我去了那么多国家，看了那么多大学，不是教授或者长期在大学工作过，当大学领导的确实稀有。

魏司走马上任后，也许是避嫌，也许是认为我们之间已经成同学变成了上下级关系，在任何场合都装作不认识我，甚至在楼道碰到也不打一声招呼。”难道你得罪过他，夫人不解的问？”“这个你都不懂，他如果与我近乎，以后在大学怎么处理事情”。过了一年之后，突然魏司给我打电话，让我到他办公室来一趟。我气喘吁吁的来到四楼他的办公室敲开门，“什么事情，这么长时间你都不理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样做你应该理解？“我当然理解，我又不是傻子”。“今天找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大力支持”。“什么事情，不是给教育部长写开班讲话吧”？“不是，不是，是我个人的事情。我作为985大学的书记，怎么能没有职称呢？今年我准备申报正教授，你是大学职称评定小组第一副组长，是关键人物啊”。“别开玩笑了。你连副教授都不是，怎么可能直接评正教授呢？这个规矩你应该懂啊？”“我怎么能不懂呢？事在人为，你也不小了，中国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我当然知道！当官可以厚黑，可以靠请客送礼得到。但是大学你要当教授，必须有东西，即学术专著和国家级论文”。说完我站起身来推门就走了。当然魏司的教授到底没解决，五年以后新的书记到位，宣布大会结束后，居然没有一个人甚至院办主任都没有过来和他打一声招呼。因为他一直没有车，上下班都是大学车接车送。这一天，我开着车把他送回他住的小区，一路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