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胡丹

这两天看到一则虐童的新闻，让我对仿佛从中世纪穿越而来的“女德班”，何以能在今天生根发芽，遍地开花，并且拥有不少粉丝，忽然有了一个理解。

先说披着传统文化外衣的女德班。

“女德班”的教学模式与内容，曾经在全国引发热议，舆论是一边倒的批评，最后连《人民日报》都出来讲话了，说把糟粕标榜为文化，其实是“反文化”。要不得！

为什么“女德”一出，舆论喊打？咱们只消看看女德班以何为“德”便知道了。据媒体报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绝不离婚”，这16个字，被形容为学堂倡导的“女德”四项基本原则。就是女仆，也不能有这样的“德”呀！

然而网上的骂声，并没有妨碍女德班在全国开花结果，最近有记者暗访了抚顺传统文化学校举办的女德班，透露出许多奇葩的细节：这里上课就像传销讲课，完全是封闭性的（开课后会没收手机），还不准学员随便讲话（随时有人监督）；每天固定几个时段上课，课上讲的完全是作践女性的那一套，比如“男为天，女为地，女子就该在最底层”；不刷碗，点外卖，“你就已经丧失了妇道”；“你说老母鸡的德行是什么？生蛋、孵蛋、孵小鸡，那你说人难道还不如老母鸡吗？”讲来讲去，最后总归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逆来顺受、坚决不离婚”的“四项基本原则”。

除了洗脑，就是不停地逼学员忏悔，学员们每天凌晨4点就得起床，“反复地跪在地上擦地板、擦便池”，一边干还要一边重复：“我脏我脏，我比粪坑还脏”！这样一直干到晚上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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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里是“反文化”（传统文化里根本没有这些内容），简直是反人性！

中国从新文化运动就开始呼喊女性解放，在新中国的政治话语里，妇女更是占了“半边天”；新时期以来，女权卫士们为女权积极奔走。然而将“女德”等于女奴之德的土壤，依然深厚多肥，所以女德班才“地不分南北”，处处滋蔓，大有一下子“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我十分不解的是，网友们那么聪明，点评泼辣，都能揭破“女德班”的实质，可为什么现实生活中偏偏有人上当？女德班学员都是什么人？她们为什么愿意作践自己？

我觉得，既然各类“女德班”已经被网络上的广大人民群众“看白了、看穿了”，那么继续揭秘其荒唐可笑就没有多大价值了，当进一步地探讨女德班的潜在市场群体是什么人？是家庭主妇，还是职业女性？是教师、公务员、私企老板还是自由职业者？这个“盘子”应该不小，好比抚顺那家已被关停的女德班，据说已经开了38期，每期10到40人，就算折中来算，经过“女德”培养的学员仅抚顺一地就约有一千人！20天的全封闭型课程，学费应该不少，那些女人掏大把银子来闭关作践自己的心理动机和现实驱动力是什么？

这才应该是报道的重点。可惜的是，在相关的采访中，这样的内容很少。所以我们对女德班为什么存在，还是“看不明白”。

我跟许多人一样，认为此事荒唐，知道荒唐总有荒唐存在的理由，但不甚了了。心中总存一份悬念。

前几天，我看到下面一则在网上“传疯了”的长沙生母虐童的新闻，忽然融会贯通，竟然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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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中的小女孩长期遭受虐待，头发被活生生揪掉了一半，而令人愕然的是，虐待她的，不是保姆或后妈，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生母虐童，在小区引起了公愤，可是孩子的父亲却表现出令人不解的漠然态度，他只是“建议大家去报警和曝光”。

这两位爹娘，可都是亲生的呢！

我大胆猜测，这应该是一个夫妻关系恶劣、戾气持续积蓄的家庭，生母虐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是把孩子当作出气筒，也是急剧膨胀中的戾气在寻找一个“出口”（不然会爆得很快）。如果不是小区居民的干预，这股凶暴之气最终将以惨烈的形式爆发——也许是女孩的死亡，也许是夫妻中的一个被害。同为伦理悲剧！

当大家都在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时，我将她的虐童行为与女德班联系起来：这位虐待女儿的母亲，是否正是女德班的潜在学员呢？

我根据孩子父亲令人费解的表现猜测（当然，我并不掌握更多的细节或内幕，只是根据习见的社会现象进行合理推测），小女孩生活在一个面临崩溃的家庭里，父亲（由于种种原因）放任着这个家庭的解体，而努力维持着这个家庭假象性存在的，正是那位虐待孩子的母亲。

对女性来说，不放弃，在困窘、争吵和冲突中努力维持家的存在，是持久之痛，然而她们中的许多人不愿意或没有能力割舍、了断那样的长痛（比如离婚）。就像一个吸毒很深的人，形成了对毒品的日趋严重的依赖，她离不开毒，而毒瘾时时发作，她会丧失理智，拿头撞墙，或者以刀自残，以缓解毒发的痛苦——而对于深陷在家庭泥淖中的疯狂女人来说，伤害自己的孩子，就是“以刀自残”。

随着观念的变化，当下社会的离婚率越来越高，可是仍有不计其数的妇女，不能像娜拉一样，选择离开她的家庭。这些人是否是很传统的人呢？未必，但“传统”会给她们的坚持一种理念上的支撑。当她们运足力量痛苦抵抗的时候，很自然地会向“传统”（不管是真传统还是伪传统）吸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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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和这种恐怖片的颜色最配了！）

她们不在乎不菲的学费，神经质地去学习所谓的“女德”，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撞墙”，用另一种痛——人格的屈辱和有意识地让身体劳苦——去减缓她内心中最大的痛。她们也知道，她们一切“原罪”的根源，不是她们是女人（或女人应该处于什么地位），而是那个已经名存实亡的悲剧婚姻。不然，为什么全国女德班都将“绝不离婚”作为“四项基本原则”的最根本一条呢？

它们卖的，不是传统，而是如何打死不离的法门。也可以说，它们卖的是贱。

一切都是为了“不离”。可是家庭崩解的进程不是女主人做了女奴就可以改变的，负能量值仍将不断积累，持续上升，乃至爆表！这时，那些倔强的女性，不是伤害自己，就是伤害她的至亲了。

伤害自己的，成为女德班的学员；没去学“女德”作践自己的，则成了恐怖母亲或弑夫之妻。

怨念，只有放下，才是解放。

执念太深，必然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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