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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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的神仙
按语:中国是个多神教的国家,在路上走时,指不定哪个石头缝里、瓦砾堆里都藏着一位神仙或鬼魂灵。唐僧师徒西天取经,不是翻山过岭、过桥渡河,总能碰到各色妖精吗?物华天宝,久之皆能成精。而孙悟空每遇急难之事,只消把金箍棒往地上一顿,总有一位土地爷笑眯眯地从土疙瘩里冒出来,随时伺候领教。往西天去的路上不寂寞,高天之上也毫无广寒之意,云彩朵朵,但是那行得速的,怕就是一位往蟠桃会上赶的神仙。
看官不要以为妖氛只在门户之外,其实在家屋之中,不管你所居是红墙黄瓦的深宫禁院,还是住的柴门瓮牖的穷巷孤村,尊宅或都寄居着一两位神仙咧!看官若不信时,且观下面两节文字,一讲灶神,一讲厕神,供尊驾一哂。
家养神仙一:灶王爷腊月二十三上天打小报告
偶听人说起,腊月二十三灶王爷要“钻灶”。
想到灶王爷钻到灶膛里灰头土脸的样子,我就忍俊不禁,忍不住请教道:“贵处风俗如何?”
得到的答复尤其有趣:“灶王爷钻灶上天,临行前要请他吃糖,他嘴里含蜜,就不会上天告状了。”
打小报告者,小人也。小人害人,是很遭人恨的,所以民间有“打小人”的风俗。灶王上天打小报告回来,责罚随至,主人家也便知道谁是小人了,一定不肯与灶王爷善罢甘休。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除了上天那一日,灶神都寄居在人篱下,主人打起小人,岂不方便?想起来,心中一恨,抡起锅铲,就是一记!
我猜,这个利害,灶王一定是明白而不肯轻易损害东道主的。不过,想来过节么,人家灶神在你家寒舍里降尊纡贵,烟熏火燎挨了一整年,临行前消受你颗糖,聊尽宾主之仪,多么和谐自然,何必要说防他告状呢?
让我觉得好笑,也有启发的是:迷信的基础,往往是小人物的自大。好像老天爷就能管你家那点破事儿似的。天界的玉皇大帝,只能管中国这点地方,他若管到太平洋那边去,奥巴马可要发射导弹抗议了。就是中国,十三亿人,也够呛,不知道凌霄宝殿里那位几万岁的老人家听不听得过来,记不记得住,还要看老人家爱不爱听。可小人物偏以为自家那点小秘密能打动“圣听”的!说实话,我有时候也觉得漫天雾霾之隙,有一双巨目关注着我,所以也常忍不住叨念几句: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依我说,不要怕灶王讲坏话。只要他不觉跌份儿,能把你家那点秘事拿到天庭去奏闻,上帝又居然愿听他一奏,那么可真要大报其喜了!灶王担任的岂不是“特别工作(特工)”?你想想,你要不是萨达姆、拉登那样的大角色,中央情报局也不会往你家电话里装窃听器。上帝居然给你派来了密探,管他报告什么,都是你成功的标志。
家养神仙二:撅起屁股有神明——慢喷!
话说古代有一种神秘的占卜游戏,叫做扶箕(又叫扶鸾、扶乩)。就是准备一块沙盘,两人共扶一个簸箕,上插一根木棍,待术士施起法来,便从天下降下一位神仙或死去已久的古人(应该也是成仙了),于是簸箕不由自主地在沙盘上转动起来,随主家所问,写出一首诗,那便是神仙透露的天机了。
扶箕与现在小朋友爱玩的笔仙比较相似,明清时代在士大夫中非常流行,我小时候还曾亲自见证过一回呢。我家老宅原在城区中山路,那时还是一片平房老屋。扶箕的场所便在自家后院。说起来,扶箕之时,家屋洞开,一时间阴风飒飒,星月无光,我忘记请的是什么神、问的什么事了,留在我记忆中的,只是那晚的黑暗。
擅长扶箕的术士(主要是道士),建坛请神,不是任谁都来的,还是看关系,往往由一位或数位特定的神明来捧场,好比有人专请吕洞宾,而有人则专请紫姑神。
紫姑在扶箕界是相当热门的人物,许多扶箕高手都爱请她。那么紫姑是一位什么来头的神仙呢?容俺先卖个关子,介绍一下她的别名:茅姑、坑姑、厕姑、坑三姑娘。看官可猜出这位神仙姐姐是什么神明?说了怕你不信,坑上的姑娘,自然是茅坑之神喽,紫姑神原来是厕所之神!
过去家家都砌一口灶,而不是家家都有一间茅厕。还说我自己,记得小时候搬过两回家,屋里都没厕所,要方便时非得很不方便地跑到另一条街上的公厕去方便。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积肥,那叫一个臭!古时有“登东”一词,说是路人行路正急,突然内急,便跑到路边去“大小姐”,他便要在坑三姑娘面前亮家伙了,甩时可要当心了,此处便是紫姑神的坐镇之所,别溅她绣裳一身!
现在几乎每家都有一间,甚至两间厕所,想来厕神便同灶神一样普及了。看官可不要瞧不起厕神,你若说了姑娘的坏话,她能让你跌粪坑里!或稍宽其罚,让你手机掉坑里,洗个臭水澡,或令你一时焦躁,伸手去捞时,再把你的手臂卡在马桶洞子里,进退不得,狼狈要死。这便是得罪紫姑神的下场。
看官,今日听俺这么一说,你应知道,贵宅管“入口”(厨房)与“出口”(厕所)的所在,都有神仙帮你把守看护着呢。不单锅铲举处,三尺有神灵,就是蹲个坑,屁股撅起的地方,也有神灵。
我奉劝大家,当你尿不尽或屙不出时,不妨冲洞洞里鞠个躬,或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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