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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golas拗不过两人,只好说:“我可以安抚你们的好奇心,因为我并不觉得害怕。人类的亡灵对我来说是无力脆弱的……一片幽暗中,亡灵大军的力量似乎越变越强,也越来越恐怖。有些人骑着马,有些人奔跑,但同样都用惊人的高速移动。他们十分沉默,但眼中闪动可怕的光芒……他们拔出苍白的刀剑,但我不知道那些刀剑是否还可以伤人;因为这些亡灵除了恐惧之外,根本不再需要任何武器,没有人类可以抵挡他们。”——《国王归来》第五章第九节 最后的争论
Legolas觉得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自己身体里,就连割在他脖颈上的那道伤口,他都完全没觉得疼痛。他知道自己的皮肉被利刃剖开,有温暖的液体流淌出来,他想那应该是自己的鲜血,但看不到。一切都象腾云驾雾似的不真实,难道是自己跟父亲分离时间太长所以生出的噩梦吗?
他搜索自己心中那片温厚笃实的地方,果然Ada还在那里。于是他就躲了进去,飘在半空中,清晰而无力地看着那个苍白瘦小的金发少年被人类劫持着,走出王宫,上了船,又下船跳进河水里,登上岸边,在遮天蔽日的森林里跋涉。榛荆苍莽间有一棵特异的山毛榉迎面扑来,他突然又被拉扯回自己的身体里。
枯枝败叶的阴暗腐郁气息包围住他,他听到父亲的痛楚呼喊声,不在近旁,在遥远的天边,或者茫昧的心灵深处。他知道Ada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正在拼命赶来救他,但眼前的山毛榉或橡树正在灼烧,在用Ada的身体或者灵魂灼烧。这让他害怕恐慌,可他仍然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金发少年的双手又被绑住了,他的意识再度脱离身体,跟在这一行人类的后面飘荡。他漠然地看着两个黑头发人类之间残杀争吵,看着僵尸一样的自己不言不食地被催促上路,白天静静地走着,夜晚静静地坐着。阳光移散,星月无辉,这世界只剩树木的阴影和在其中潜行的人类。
他们大致是向东行进,在林海里曲折反复,还有两次涉水踏过浅滩,随即远离河岸深入林间。头顶不时有大批飞鸟惊扰盘旋,翅膀扇动鸣声聒噪,带来下游长湖入口附近的战斗厮杀消息,整座森林骚动不安。几乎每个白天都有巨大的黑色乌鸦穿越树梢,降落到黑头发血巫师的肩膀上,腿上系有传消息的短笺。黑巫师读完通常只是耸耸肩,有时候会在薄纸背面回复几个字,原样系回乌鸦腿上放飞回去,然后继续寻找线路,过个一半天,就会将手中的金发少年又带到一棵树面前。
那也是Legolas最痛苦的时刻。
他以前从不知道父亲在森林里施下了这种魔法,他父亲已在这座大森林里统治了数千年,而他自己降生至今不过三十年。他不认识这些树,这些树却都认识他。他们会因为针对他发出的威胁而挺身出现牺牲自己,唱着悲哀的歌曲,一棵棵地倒在血巫师的黑魔杖下。这个过程他无法逃避,因为父亲在痛着,他心中那片属于父亲的灵魂系属在痛,他则在无声无泪地哭泣。
对不起,Ada。
我不应该那么轻率不自重。所有成年者都告诫过我不要接近陌生人或外族,他们都说过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使国王和国家遭受无法承担的损失,可我从来没当真过。我总认为这些说法只是为了吓唬我,为了限制我可怜的那一点点兴趣和自由。
家庭教师曾经摊开一张大地图,指着长湖镇和精灵王宫之间的近密距离,从头到尾地将两个种族政权的建立过程和特殊关系讲给他听,Legolas却是至少一半时间都在魂游天外。他只恍惚记得什么为了让精灵们的生存物资便于运输,不能离人类商镇过远,但又要保持精灵世界的隐蔽性,所以两个地方之间的森林里有强烈的法力存在,防止一般人类和矮人误闯什么什么……
Legolas记得自己当时注意力全集在“误闯”这个词上,一再追问教师,有没有外族生物误闯进精灵领地的事情发生过?他的Sindar老师对他偏歪的兴趣点很不高兴,但在死缠烂打之下,还是勉强讲了几个事例。在那些故事里,未经允许闯进精灵领地的人类、矮人、甚至半兽人,大多都造成了麻烦,本身也吃尽苦头。教师大概不会想到,这样的讲述反而让小王子对于外族生灵充满了同情和好奇。
特别是对外形与精灵非常相似的天父次生子,很多好听的故事里都有他们来扮演角色。森林王宫里也经常会有人类出现,被禁止与他们接触,只会让淘气小精灵更加渴望接近了解他们。比如某个关在地牢里的黑头发男子,相貌有些接近精灵式的英俊顺眼,甚至还能讲一口流利的Sindarin……
这男子如今也成了人质,被黑巫师砍伤了,控制着跟他们一起行动。他象是中了毒的样子,需要一个人类扶架着才能走,脸上经常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过还好没有大声哭喊呻吟。黑巫师叫他是Lord
Elrond的养子,似乎人类中的一个大人物,不过Legolas对此漠不关心。他还没忘记自己被这人欺骗的过程。
至今,他还是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怎么跑出了那些有着坚固铁门的牢房,但他模糊地猜想这与自己之前拿“钥匙”和“铜锁”玩耍有关系。同为人质的行走过程中,那叫做Araval的男人经常会向金发少年投来愧疚、焦虑、渴望的目光,血巫师也几次嘲笑他“别妄想从我手里救出小王子”,对已经受了重伤的Elrond养子防范很严。好象Araval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还想帮助Legolas脱离“人质”的悲惨境遇。可这会不会是人类的又一个欺骗诡计呢?
Legolas决定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类。他只想要Ada.
他们在无月的黯夜里走进了码头地。看到好几幢精灵木屋之后,Legolas还没认出这是哪里。
以前他曾多次来过这村庄,不过都是乘船顺河而下,停泊靠岸后进村。从前的精灵码头,白天阳光灿烂浓荫苍翠,夜晚星月辉映歌声缥缈,河边船上总有各族水手忙碌的身影,货物搬运人员走动,处处都是繁盛热闹的景象。而今,树木矗立,空屋大开,鬼影幢幢,只有晚秋初冬的寒风盘旋呼啸声。
居住在这里的精灵都去哪里了?Legolas惶惑地纳闷着。血巫师把他们都戕害了吗?但是应该不太长时间之前,他自己和小精灵们刚刚离开这里,现在劫押着他的这一行长湖人作为囚犯,比他们还早一天离开,怎么会有时间回来逼走精灵?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回答。长湖人在空村落里发出了应该是联络暗号的呼哨声,象变魔术一样,几十个男人突然出现,大多全副武装、手举火把,跳跃的光芒刺痛了少年精灵的眼睛。
村里出现的人类,由一个麻衣短发的男子带领。他上前和血巫师交换了问候语,眼光扫过金发少年,脸上现出惊奇,不过更惊讶的是当他看到受伤被架扶着的Elrond养子时。他喊了声“Neithan”什么的,立刻被血巫师拦住,两人到一边单独谈话。
所谓的“单独”,血巫师当然仍是不肯放开Legolas的,依然是一手圈着他颈子,另一手以宝剑架喉,这姿势保持了太久,几乎已经僵化了。金发少年被动而漠然地听着两个男人以通用语交谈,黑巫师简要叙述了他们这一行人从精灵王宫里逃出来的经历,短发麻衣男子则主要是在抱怨诉苦,什么他从长湖镇带出来的大军在森林河沿岸受到强力阻击,好几天了一直行动迟缓,什么“海盗盟友”在镇上奸淫掳掠不服管束,什么“拖船的怪兽”伤人吃人没法控制……他不断重复要求血巫师“回去统领军队”,说他就是为此冒着巨大危险,带突击小队从森林河的冰冷急流里游泳潜过来的。
“我会回去,在今晚完成最后一次行动以后,”血巫师回答他,“你们来了也好,可以亲眼看看日神的法力是如何彻底破除精灵王的邪咒。”
两个男人商量完,一声招呼,带领几十个长湖人往村庄北部的山坡走过去。Legolas正懵懂着,眼前突然闪过一棵卓拔不群的老橡树,挺立在山丘顶峰,北坡是精灵们悉心呵护的蝶麦树林,南坡则有人类鬼魂出没的坟园相陪。然后他明白了,那是“七星之树”中的最后一株,整个法力防护系统的起点。
他不知道父亲当年是如何布下这个系统的,但法力集聚处,自然而然会吸引一些超异的灵觉和非实体存在。也许人类是因为先看到了鬼魂出没,才决定把死去同伴的尸体埋葬在那里,然后在漫长岁月里越聚越多。至于蝶麦树……不久之前,他曾经和同伴们那样努力地为它们唱着歌,希望那些稀有珍贵的树木能茁壮成长、健康结实。
他们的心血,如今全化成了火苗和黑烟。
刚刚接近那片峰谷,精灵的眼睛就看到了夜空中的火光。短发麻衣男子向血巫师解释:“我们一把火烧光了那些精灵施邪法的树林,你不是说他们想依靠那些树弄粮食?”后者皱了皱眉头,回答:“只是粮食而已,精灵能吃,我们也能。”
“烧之前我去看了,树上的果子已经全被摘走,一个也没留下,跟村里的仓库屋子里一样……”
“你们的行动真的太慢,居然让这里的精灵全跑掉不说,还有时间把存货也都搬走……”
身旁两个男人在争论,金发少年被带着默默走路,他飘在半空的魂魄,却在注意前方那一座座坟丘。今夜无月,星光浓厚美丽,坟丘间又游荡着许多半透明的白影,唱着细微的哀歌,数量却象是比上次的满月之夜多了很多。
他们要爬上山坡去毁掉那棵老橡树,最直接的路径是经过坟园。Legolas感觉到周围的人类有些显示出不安畏惧,不过带路的血巫师毫不在乎,挟着少年迈开大步,径直走过了一座新培的坟丘。
就在那时,一条身材微胖、面容苍老、身上衣服略显紫色的半透明影子向他扑了过去。
随后又冒出一条颜色黯淡——也许是黑肤色的人类幽魂,眼洞里向外喷射着怨毒,也张开双臂扑向短发麻衣的男子。
亡灵并不能与活人有实体接触,只是那一瞬间,强烈的怨恨生发出森然恐怖的寒意,冻僵了人类毫无防备的肢体与心念。被巫师紧搂着的金发少年也同样感受到了这强大的寒冷,但怨念不是针对他的,他的心灵并未受攻击。仍在发育中的幼嫩身体被冻得僵滞生疼,一直悬荡着的意识也被刺激得缩回体内,下一刻,他发现自己颈前的剑和圈着颈子的手臂都被推开,他被另一双手臂抱了起来。
“Drego!Drego!”
少年被拖离地面,耳畔响起精灵语的“快逃”喊声。眼前世界晃动,拖抱着他的人一边狂奔,一边撞飞了两个挡路的人,随后有点跄踉地放他下地。Legolas终于找回了双腿的知觉,迈开步子奔跑,开始还有点酸软无力,但很快轻捷迅速起来。
那从血巫师手中抢出他的人,也在他身边一起拼命跑着。是Elrond的人类养子,Legolas意识到,双手和自己一样,仍然被捆绑着,却是从自已头上套将下去,将他整个儿抱着跑了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认知突然令他想笑。
身后人声鼎沸,里面夹杂了气急败坏的发令喊声和人类恐惧的尖叫声,也许那些亡灵还在袭击长湖人,但它们起不到太大作用。一道灼热自后飞来,已接受多年战士训练的少年精灵及时扭身避开,红色光束堪堪擦过他腰身,击中了他前方一株树木,那棵树立刻酸败枯萎。
“往森林河跑!快!跳进河水里去!”
被捆着双手又中了血毒,一直表现得连正常走路都困难的黑发男子,闪身护在金发少年身后,催促他全力奔跑。幸好他们已经奔过那片开阔地,逃进了树林,遮蔽物较多,血巫师自后方射出的光束和弓兵射出的箭都没击中他们,只减缓了他们奔跑的速度。
身后壮年男子们奔跑的脚步声和呐喊声越来越近,Legolas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地要跳出喉咙。如果不是双手仍然捆在一起,他会上树在枝头间弹跳滑行,那样速度更快些。我宁愿被杀死,也绝对不要再落进黑巫师手里,少年迷迷糊糊地想,眼前一片昏暗茫然,只本能地向着流水声越来越响亮的方向狂奔。请帮帮我,Yavanna和Ulmo,万能的Valar,请帮帮我,我要去找Ada.
眼前一亮,涛声盈耳,水气扑面,他冲出了森林,眼前是在深黯夜空下泛映着朦胧微光的翻腾激流。河岸离水面至少有两人多高,但他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投向浪花涌动的水面。
也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熟悉亲切而且很近很近。也许就在码头地村庄里,也许自己转头再跑几步,就能扑进Ada怀里。
但是他不能了,他只有闭上眼睛,扑通一声落进河水里。冰冷湍急的水流将他带往下游,漩涡巨浪还拖着他吸往水底,他想划动手臂浮上去,却发现双腕仍然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