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武器不是狙击步枪，而是你的大脑。

——摘自狙击手连雕塑基座格言，作者不祥

第一章

1

冷静，冷静……

再冷静……

驱除所有杂念，把自己想象成为一把狙击步枪……

完全的静止，忘却所有一切…….

韩光如同一条迷彩色的蜥蜴一样，趴在热带雨林当中。他身边三米以外的树上，是另外一条迷彩蜥蜴，当然是蔡晓春。

少尉山鹰和中士秃鹫，狙击手连的最佳组合。

“山鹰”小组，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狙击手的“梦之队”最强阵容。

三天前的傍晚，二人刚刚带领一排结束SERE（ERVIVAL 、ESCAPE 、RESISTANCE、EVASION；生存、躲避、反抗、逃脱）初级训练。长达20天的训练期间，他们要在一个整编特战连和二排的围剿之下，在方圆百公里的热带丛林、海滨山地摸爬滚打，与追兵周旋，并且要完成规定的任务……在直升机、地面车辆、海面快艇等高速交通工具的立体围追堵截下，22个狙击手手持85狙击步枪和56冲锋枪忽而化整为零、忽而集结冲关，运用一切手段摆脱追踪，完成定点清除、斩首行动、破坏非硬性目标等等十多个科目的任务。

当然，最后也免不了被林锐带领的特战一连和狙击手二排陆续抓住，然后丢进战俘营里面。

……不是休息，而是饱受虐待。

用所有不会导致受伤但是会很痛苦的方式，来对被俘的狙击手进行虐待。

没有军纪，没有《日内瓦公约》，没有监督，没有食品和药物，没有……

什么都没有，当韩光从昏迷当中醒来，只看见孙守江那张狞笑的脸。

孙守江一向很享受扮演虐待战俘的战争承包商或者贩毒武装的过程，他穿着越战时期的虎斑迷彩服，戴着绿色贝雷帽，还不忘戴一个温州产的大墨镜。他今天的身份是南越特种部队少尉，所以一张嘴就是相对不流利的越南话：

“你是谁？”

韩光在水牢里面刚刚泡了两个小时，正在精神恍惚当中。他被冰水给泼醒了，舔嘴唇尽量多的吸取这难得的干净水分。孙守江一脚就踢在他的胸口，韩光猝然栽倒，但是还不忘记把能舔到的水珠都舔进去。

“你的个子不是越南人。”孙守江在炭火里面玩着那把M7枪刺，拿出来的时候枪刺的刃已经烫的火红。他找了个理由换了普通话：

“中国人？”

韩光慢慢爬起来，已经清醒过来了。两个南越特种兵在后面按住他，给他绑在营地里面的一根木桩上。韩光摇着脑袋，甩掉头上的水珠子，也顺便能够再舔到一点水分。不能脱水，要尽可能吸取干净水分。一旦脱水，就距离死不远了。

“操你妈——”蔡晓春在几米外的水牢里面高喊，“等老子抓你，弄死你个狗日的——”

孙守江只是笑笑，心想到时候你早晚要弄死我，不如我现在先弄弄你。他带着孩子的恶作剧心态，走到蔡晓春的水牢跟前。他只有头在外面，对着孙守江虎视眈眈。孙守江解开自己的裤腰带，对着蔡晓春撒了一泡热腾腾的骚尿。

蔡晓春的水牢只够他站着，而且双手被绑在绳子上吊在水牢的顶上，躲都没地方躲。他被劈头盖脸淋了一头尿，闭着眼睛闭着嘴，等到孙守江尿完了张嘴爆骂：

“我操……”

孙守江还等着呢，他一张嘴马上把憋住的半泡尿续上去。狙击手那是相当有准头的，蔡晓春就被结结实实灌进去一嘴尿。孙守江嘿嘿笑着，系上裤腰带：“反正你也绕不了我，现尝尝鲜吧。”

蔡晓春想吐出来，突然醒悟过来——这是最好的干净水分和蛋白质、维生素！他睁着眼怒视孙守江，居然闭上了嘴，一咬牙吞下去了！

孙守江吓得差点坐在地上：“你，你没事吧你？！脑子没坏吧？”

蔡晓春怒视他，急促呼吸着一声不吭。

林锐坐在舒服的战俘营指挥部里面，听着美国乡村民谣。他也戴着南越特种部队的绿色贝雷帽，穿着一样的虎斑迷彩服，领子上的军衔是上尉，脚上是擦得蹭亮的美军军靴。他叼着一根万宝路，看着监视器上自己的部下在互相虐待，露出一丝微笑：

“聪明的人，永远都是聪明的人。”

林锐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咖啡，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墨镜。他的这个可不是温州产的，而是美国原装进口的，刘小飞去西点军校进修时候带回来的礼物。林锐可不是孙守江，他既是特战军官又是军事发烧友，他的东西可都是原品，为此几乎花光了自己的工资。

所有优秀的陆军特种部队军官的精神世界都是基本相似的，三位一体——“国家，家庭，特种部队”。他们来自于各个不同的军校，但是大部分都是石家庄陆军学院和南京国际关系学院两所著名院校的优秀毕业生，其中不乏历年毕业生的佼佼者。在大队领导的努力下，原来大专学历的军官也都得到了正规的续本教育，甚至还有的成为研究生。他们接受过中国陆军最严格的训练，成为厮杀好汉，也成为带兵的高手，他们把自己的理念灌输给年轻或者不年轻的战士，让他们的精神世界也是三位一体：

——“国家，家庭（未婚者则是父母或爱情），特种部队”。

林锐就是一个未婚军官的典型精神世界——“国家，爱情，特种部队”。

如果结婚，那么那个“爱情”会自动替换为“家庭”。

如果不是特种部队，他或许什么都没有，到现在还是有一个街头的混混，或者已经在监狱度过难捱的岁月。也不会有爱情，更不会有国家的概念。特种部队给了他一切，所以他的一切也属于特种部队这个特殊的团体。他是特种部队最喜欢的那种军官——优秀忠诚，勇敢聪明，心无杂念，热爱特种部队，再多的不公平也都会忍耐并且向好的地方去想（跟从前的街头混混比起来，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所以特种部队也格外关照林锐，这是相辅相成的道理。如果林锐主动向特种部队索取，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即便你的军事素质再出色。特种部队需要的是忍耐力和坚韧度超群的作战军官，而不是只会军事表演的公子哥。

因此林锐从未对自己的境遇有过不满，对于牺牲和奉献，好像没有任何概念。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面，特种部队就是一切，对特种部队的热爱超越了对自身的热爱；牺牲和奉献表达的多半是一种对比下的心理不平衡，当你不去对比的时候，将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当作全部，感觉不到任何牺牲和奉献——这只是你的生活本质罢了。

就像林锐觉得，作战和训练就是他的全部生活。

他就从未觉得苦闷和不平衡，而是乐此不疲地去收拾自己的部下，让他们适应绝望、恐惧和现代战场，能够生存并且战斗。为此他不止一次受到上级领导的点名批评，训练过于残酷，甚至在训练当中造成伤残和死亡，但是他从未改变过自己的训练方法哪怕一丝一毫。

因为他相信，训练事故死一个人，战场上就可以少死十个人。

指望林锐发善心，跟指望狗改吃屎一样，是不现实的。

他走出指挥部的竹楼，站在台阶上。

孙守江马上就一个立正：“Sir！”

林锐没有笑容，随便还礼：“Go on.”

“Yes,sir！”

孙守江再次敬礼，转向被绑在木桩上的韩光。

韩光没有表情，还是那么木然地看着他。

“告诉我——你的名字，代号，部队！”孙守江高喊，“还有你是怎么来越南的？你们有多少中国人来了越南？”

韩光还是没有表情。

孙守江提起来M7匕首，烧的火红火红。

韩光注视着火红的刀刃，嘴唇翕动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着：“我宣誓，我是中国特种兵，中国海陆空三军最精锐的战士……”

孙守江慢慢走近他，拿起匕首：“告诉我！你他妈的是怎么来越南的？！你们有多少人？！”

韩光还是低声说着：“无论面对什么危险，我都将保持冷静，并且勇敢杀敌……”

匕首放在他的面前。

林锐没有表情注视着。

孙守江狞笑着：“说，还是不说？”

韩光看着匕首，没有表情，低声重复：“……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将牢记自己的誓言，甘做军人表率，绝不屈服……”

孙守江有点犹豫了，这个戏怎么往下演啊？

“上去。”林锐吐出两个字。

孙守江回头，嘴唇都哆嗦，没明白什么意思。

林锐不再说话，大步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M7刀柄。他转向韩光，韩光注视着匕首还是目不斜视：“如果需要，我将为国效忠……”

林锐拿起火红的匕首，直接就冲着韩光贴过去。

一团吱吱响。

韩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注视着林锐的眼：“但是我绝不屈服，绝不投降，直到生命结束…….”

林锐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白烟在他们之间升起来，还有烤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