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我在新加坡工作的时候,曾经有机会和刘焱教授谈论起知识分子的话题。刘老师戏称,你们这些孩子,远远不是知识分子,连小知识分子都算不上。当时的我虽然已经获得北师大的硕士学位,但一点都不觉得此话对我有任何鄙夷之处。我当时还是一副乖乖好学生的心态,仿佛一只贪吃的吞噬虫,想把更多的知识吞进肚子,哪怕暂时消化不了。 我当时对知识分子的理解就是拥有很多知识的人,不仅占有知识,还能够通过自己的思考产生知识。我心目中我崇拜的老师们都是这样的人。每当有机会和他们恳谈,听他们谈论对于教育、课程、政策的看法,都觉得如沐春风醍醐灌顶。一边羡慕他们知识的渊博、见解的精到、思维的敏锐、视角的独特,一边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也像他们一样能纵览古今舌绽莲花。
在新加坡的那段日子,仿佛是我研究生生活的继续,除了协助教授做课程编纂工作,带班进行教学实验之外,几乎就是在看书。除了在国内能看到的名著之外,我还看了很多台版书、港版书以及英文原版书,当然主要都是课程和教学方面的。现在我仍以那时的孜孜不倦为荣,很多书都是那个时候读的,我当时被“委以重任”,看到什么书好就可以买回来,自己读也推荐给新加坡同事和学院的学生们读(有趣的是我后来的两份工作也让我一直承担着这样的职务,以至于我花公家的钱买了太多自己想读的书,真乃人生之幸事)。现在和同事提起很多书,我都读过,当然也只是读过而已,现在想想,其实当时大多没有读明白,只读了个皮毛而已。但是,我当时的想法天真而幼稚,就是以为多读书,多知多识,有朝一日就可以成为师长们那样的知识分子。
忽有一日,我突然发现,原来知识不是定量存在的,没有人能比别人占有更多的知识,知识是个人主体在和外界信息的互动过程中形成的,而知识本身并也不成为力量。知识是和思想相依存在的,就像某人讲的,没有互联网的日子,我们被蒙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有了互联网以后,我们被蒙了脑子,什么都不去想只去看。知识、信息充斥在这个多维空间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对什么错,我们能占有什么?我们需要的是思想。于是我开始认为,有思想的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而不仅仅是占有知识。
后来,某一日,我又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真的知智阶级是不顾利害的”,“他们对于社会永不会满意的,所感受的永远是痛苦,所看到的永远是缺点,他们预备着将来的牺牲……(鲁迅语)”。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心,他们永远拷问着社会的价值观,也永远被社会的价值观所拷问着。他们没一刻能得了心灵的安稳,他们必须忧虑必须警醒必须自虐。
而我呢?我早就给自己下过定论:我既向往自由的学术浪漫,又禁不住腐朽物质生活的诱惑。像我这样的人,只能凭借读书识字和一点点聪明,做个知识贩子,把我读来的知识研磨打造一番,传递给那些尚不如我爱读书,或没时间或没精力或没机会或没兴趣读书的人。我深知,我此生只做个知识贩子足矣,莫敢问成为知识分子。幸好,我还不至于去当知识骗子,我虽不敢成为社会的良心,万幸我还有一颗人的良心,善哉善哉。
又有一位友人说过:好好赚钱吧,留一份清白在人间。此言听似荒唐,却着实有理,我凭良心凭本事赚钱,干干净净,不趋炎附势不阿谀逢迎不玩火自焚不含悲慕鬼,我只打酱油养家糊口,俯卧撑强身健体,做女人,挺好。
最后,向《读书》2009年第一期中提到的几位知识分子致敬,他们是杨刚、陆卓明、聂华苓、郑振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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