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吃过饭我还能再玩一会儿游戏吗？”

“当然可以！”

“那您能陪我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

昨天晚上，我在一边炒菜一边叫你过来准备吃饭时，你跑到厨房，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这样问我，我如此回答你。

做饭时，不用去你屋里看，我知道你在玩游戏，你也知道我知道你在玩游戏，这不是文字游戏，我们彼此明白，也互相理解，借用当下一句时髦的话：你懂的。

虽然我不喜欢玩游戏，但是我知道当下的孩子们——甚至包括一些大人都爱玩，当然你也应该喜欢，我作为你的父亲，即使不喜欢，也应该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然后才能考虑怎样有所节制，怎样把握住这个喜欢的度。

吃过晚饭，天色尚早，我和你一起坐到电脑前，听你给我介绍这款名为《热血江湖》的游戏：你在里面的身份是一个少年剑客，提着一柄剑在草原上跑来跑去，见狼挥剑便刺——只有杀掉足够数量的狼，你才能晋级，你现在的级别才是20。你指着屏幕上的两个头像告诉我：明明哥哥是我的3倍60级，因为他的叔叔经常帮他挂着，而叔叔已经100级了。

“爸爸，您可以帮我挂着吗？”

“当然不行，因为我和叔叔工作单位的性质不同，要求也不一样。叔叔是给自己当老板，我是给国*家打工，没有他那么逍遥自在。”

跟着，你给我讲述你们在唐山时如何玩这款游戏，回来后笔记本电脑不能下载，最近才在台式电脑windows  8上面安装成功。我由此知道，你从两年前去唐山时，就开始玩这款游戏了。

我看到你在游戏中的姓名叫“加特剂”，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这是我们13班聊天过程中集体发明，意思是说加注了特殊药剂，变得魔法无边，很牛的意思。

哦，真是一群孩子。

记得你三五年前就说过，并且一直在强调，要把自己锻造成一个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我当时就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话不能说得过早，也不能说得过满，作为男人，你将来成年后总会有一点不良嗜好，要么喝点小酒，要么打点小牌。这不，还没成年，已经喜欢游戏了？

我对你的要求一直是比较宽松的。我不希望你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不是说没有那样的人，但是那样的人很少很少，少得难以生存，少得只是一种象征，至少生活会很没情趣，很单调乏味——我只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健康快乐、心态正常的普通人。

有人说，有了嗜好，就像心灵里长了杂草。他们认为，人的心灵里只能盛开鲜花，或者只能生长庄稼。不知他们是否想过这个问题：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只是生长着一种庄稼，或者说一种鲜花，该是多么地单调的风景啊，看久了不会产生审美疲劳吗？

这个观点和你妈妈有些类似。她反对我和战友、老乡们打牌，认为玩物丧志，生命中所有时间只能用来学习、工作、陪伴家人，最好的娱乐就是到户外去锻炼身体。

因此，我的观点就是：要允许心灵里长草，甚至于要给孩子一个长草的空间，既可以漫步，又可以奔跑，还能够打滚儿，甚至于受伤后躺到草地上休憩。让孩子了解生活的方方面面，懂得不同的人生。因此，我们在春节期间放任你玩手机游戏、读玄幻小说是在长草，现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偶尔玩玩电脑游戏也是长草，前天晚上爸爸和你一起裹在一床背子里，看桌上电脑下载播放的电影，是我们父子俩一起长草。

问题来了：凡事有度，物极必反。 古诗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的欲望永远像原上草，有点小风小雨，嗖嗖地就长起来了，速度快着呢。草原上的野草可以恣意生长，心灵里的草却永远只是一种衬托，不能成为人生的主流，应该时刻提醒自己，有所节制。

哲学家休谟给他学生的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去除田野里的杂草？”学生们回答：用铲子除、用火烧、在杂草中撒上石灰。休谟说：“杂草的生命力很强，这些办法都不能把杂草彻底清除干净。要想除掉杂草，最好的办法，是种上庄稼。”休谟用极为形象的比喻，告诉我们一个深刻的道理：心灵是一片田野，不种花，就长草。要想让我们的心灵不长草，阅读，是最好的办法。

我以为，准确地说，阅读应该是控制心灵长草的一个办法。

我反对思考问题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要么寸草不生，要么杂草丛生。我觉得，你应该像爸爸这样，既坚持读书、写诗，也偶尔喝酒、打牌。现在想来，你妈妈可能并非完全反对我喝酒、打牌，而是我过去在长草与长庄稼的度上，有时把握得不够好，偏向于长草，令她产生反感直至厌恶，因而坚决、彻底地反对长草了。

清明放假这三天，你比较辛苦，三个半天在上课，加上做作业、补觉的时间，除了爸爸带你去宋庆龄故居欣赏了一下著名的西府海棠，没有怎么出去玩。爸爸想让你放松下，玩玩游戏长长草。昨天晚上，我和你读完翟莉阿姨转发的，多位著名作家描写春天的精美短文，一起做完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让你早点睡觉。当我过来你的房间，看到你关灯后还躲在被子里用ipad看小说时，顿时感觉这草，长得有些深了。ipad暂时没收，不用我说，你懂的。

爸爸喜欢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先生说过：我们的正常之处，就在于自己懂得自己的不正常。他还说过：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他更说过：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懦夫干的勾当。

以你的智商应该明白，这三句话说明了两层意思一个道理：懂得自己的不正常是一种正常，这是放松自己，允许心灵长草；同情自己是卑劣懦夫干的勾当，这是把握自己，节制心灵长草。

人，就是在矛盾与困惑中逐渐长大，内心世界逐渐变得丰富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