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山追着潘如君论理：“有什么不能报的？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好新闻啊，只要我们证据确凿，文字扎实，他们能抓什么把柄啊？这是一战定江山的时刻啊，这个新闻可以让《队报》变得洛阳纸贵，一举奠定我们在江湖上的地位。”

潘如君也耐心的解释：“这个人我们惹不起啊，你知道她干爹是谁吗？况且我们的消息来源也不是从正常渠道得来的，如果捅出来，人家矢口否认，告我们报道失实怎么办？真要想挑点儿毛病太容易了，谁能没有破绽呢。”

秦一山很生气，嘴里嘟囔着：“照你这么老担惊受怕，畏畏缩缩的，我们就什么也不要干了，就是坐在家里都会地震呢，干脆混吃等死吧！”

正争论着，CCTV播起了《新闻联播》，头条新闻恰好是该奥运冠军当选为全国十大杰出青年。这个动态更坚定了潘如君的决心：“看见了吧？这种人我们惹得起吗？这种标志性人物，你都不知道她的背景有多复杂。”秦一山也成了泄气皮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电话：“我还是静下心来，好好约几篇稿子吧！”

秦一山平时喜欢在网上发贴，虽然文笔精彩，但观点过于感性。即使跟记者们布置选题，他也总搜肠刮肚，弄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构思，想法虽好，操作起来却不现实，只能让记者们抓耳挠腮，一筹莫展。时间长了，几个捣蛋记者对秦一山的怨言也从量变转化成了质变，他们私下一商量，准备好好捉弄捉弄他。

这两天国内足坛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一名西庆球迷带着菜刀进球场看球。不知何故，他一时兴起，砍伤了几个球迷。秦一山看到这个花絮，兴奋得如同过年一般，急忙把周子谦拉过来探讨选题。

周子谦生性顽劣，擅长冷幽默。他总是很严肃地跟你说一些很荒诞的话，不明真相的人会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难辨真假。周子谦顺势和秦一山逗了起来：“带菜刀看球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西庆就流行这种文化，有的带菜刀，有的带菜板......”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实习生小徐接过话茬，继续忽悠：“还有的带菜，还有的带火锅。西庆人喜欢吃火锅，现在都在看台上边吃火锅边看球。”

几个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说得兴高采烈。秦一山不知是诈，信以为真，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从来没去过球场，听的一脸兴奋外加陶醉状：“是啊？还有这种事啊。了不得啊不得了！”

周子谦想象的翅膀已经在天空纵横翱翔，冲着秦一山云山雾罩的侃了起来：“下周，日本三蒲要到山东打亚冠联赛，你知道山东出现什么情况了吗？商店里的菜刀都卖完了，现在山东球迷人手一把菜刀，人家根本就不往球场里扔矿泉水瓶了，那玩意太落伍，不时髦，都改扔菜刀了。”

周围的人知道周子谦在信口胡诌，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秦一山张大了嘴巴，连连惊叹：“猛料啊猛料，悲剧啊悲剧。你们为什么不写啊？”

晚上，一个西庆同行在网上向周子谦抱怨：“你们有个编辑下午打电话，让我写一篇西庆人在球场看台上涮火锅的稿子，我对他说‘你还是把我当火锅给涮了吧’，他还说这是西庆最新流行的球迷文化，我都没好意思说‘你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这编辑是不是有毛病啊？”

虽然和秦一山合作的时间也不短了，也知道这位仙人不谙世事，但听了西庆哥们的转述，周子谦还是吃惊不小。他怎么也没想到，秦一山竟然如此天真无邪。看来，这些玩笑以后不能再乱开了！

无知不可怕，无知者再无畏就让人毛骨悚然了。在《队报》的编辑里，最让周子谦这些记者头疼的并非秦一山，而是从网络论坛里转型过来的贾一扁。大多数记者都和周子谦一样，不叫他名字叫他傻逼。

周子谦领略到贾一扁的厉害，还是因为那一起震惊中外的车祸事件。

那天晚上，因车祸而造成终身残疾的小曲正在《足球之夜》里一五一十地讲述他遭遇黑社会威胁的内情。众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听得目瞪口呆，冷汗直冒。突然间，突发奇想的贾一扁语出惊人：“我们直接采访薄稀来，看看这个辽宁省长到底是什么态度！”

旁边的周子谦扑哧笑出了声。贾一扁对这声音很不满意，不胜其烦地扭过头，质问道：“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周子谦摆事实讲道理：“我采访过洋城的市长，市长秘书要求提前十天把采访提纲交上去。薄稀来是辽宁省的省长，你说采访就采访啊？你知道他家的门朝哪开吗？。”

贾一扁鼻子里冒出一个“哼”字，忿忿然，也无语辩驳。在他脑海中，现实世界和网络世界都是相通的，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不就是个采访吗？不就是让你说几句话吗？给你提供一个倾诉的平台，本身就是被采访者的荣幸，这都应该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事情。

贾一扁鼻梁上架着的镜片在角落里泛着青光，幽幽然，冷的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