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网络下载图片)
沿着雾霭蒙蒙的沱江顺流而下,梢公的橹声伴着苗女清脆的山歌,悠悠飘荡在清澈无比的水面上,岸边的水车“吱呀呀”地斛着江水向古城的深处流去,那错落有致的吊脚楼如镶嵌在沱江两岸的花边,一排排红红的灯笼依稀摇曳出古城曾经的盛昌。
小船缓缓地穿过凤凰古城那道著名的虹桥,那紧闭的扇扇窗户,仿佛珍藏着一个个隐秘而久远的故事,让人心动神往。坐在小木船上,我努力地搜寻“边城”的影象,追忆一代文豪从文老先生从漂泊惆怅的心里流淌出的凝重文字:黄昏时期闻湖边人家竹园里有画眉鸣啭,使我感觉悲哀。因为这些声音我实在极熟悉。二十年前这种声音常常把我带向高楼大厦灯火辉煌的城市里,事实上那时候我却是个小流氓,正坐在沱江支流一条块大石头上,面对一派清波做白日梦。如今居然已生活在二十年前的梦境里,而且感到厌倦了,我却明白了自己,始终还是乡下人,但与乡村有离得很远了。
成名之后的从文先生,对故乡边城的青山丽水始终保有那份铭心的印记,以致于八十年代初的一个潇潇春雨夜,从文老先生重回边城故里时,在吊脚楼下依然那般的动容且抒怀:一年四季随同节令的变换,山上草木岩石也不断变换颜色,形成不同画面,浸入我的印象中,留下种种不同的记忆,六七十年后还极其鲜明动人,即或乐意忘记也总是忘不了。多少年过去了,当有人问及从文老先生对家乡凤凰的感受时,老先生居然显出几份木纳,一时竟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只是喃喃不停地慨叹,美啊,美的很,美的很!
上船之前的沈从文故居行,在那个古朴清幽的四合院内,我曾经独坐在那张褪色的老书桌前,想象老先生撰写传世之作《边城》时的样子,透过雕花的木制窗棂,一缕阳光点染在我的身上,我仿佛看见年轻的沈先生戴着黑色圆形眼镜,一袭粗布长衫,在天井长满青苔的青石小路上凝思信步。我固然为从文老先生的文章所感动,同时,我更被从文老先生孙女为祖父所作的那篇情真意切的长篇祭文所打动,而从文老先生姨妹,现旅居美国耶鲁大学的张充和教授于听涛山下为从文先生所作的那幅挽联: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悲,赤子其人。可谓是再恰当不过了。
坐着小船,转眼到了富有传奇色彩的万名塔,据说此塔为沱江的镇江之塔,建在沱江流经于凤凰城的拐弯处,与其他班驳陆离的古城建筑相比,万名塔带有明显的现代痕迹。一打听,原来万名塔几毁几建,于八十年代,由从文先生的表侄、著名画家黄永玉牵头筹善款重建,江的右岸,就是黄永玉先生的画室。我们尽量让小船挨着黄老静静的画室漫游一番,希望从中寻觅到一丝艺术的气息,而画室除了这幢临江而建,已略作修缮的的吊脚楼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只是现居香港的永玉大师每年都要回来住上一段时间,凭吊从文先生,汲取故乡灵气,正如他为从文老先生碑文所写到的: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凤凰之美,确实难以用一个美字来形容。我只是有些诧异,在湘西这片柔婉清幽的大山里,居然长期养成了一种粗犷膘悍的民风,这里,自古便是土匪出没之巢,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讲得就是这里发生的故事。在从文老先生儿时记忆中,也曾留下一段这样的文字:那人在刑罚中画了供,用墨涂的手掌取了手印。第二天,我们就簇拥了这二十七个乡下人到市外的田坪上把头砍了。如鲁迅小说中描述的国人每每喜欢蜂拥到法场,兴趣盎然地围观热闹而血腥的盛大场面,这种感觉或许有点煞风景了。
真正发现和昭示凤凰之美的除了从文、永玉老先生外,还有一人值得提起,那就是“文革”时代《新闻简报》的“国际明星”路易、艾黎,在那个最疯狂的年代——1966年,这位新西兰“国际友人”只身来到凤凰古城,不知是层峦叠嶂的南华山打动了他,或是清幽的沱江水迷醉了他,站在古拙的虹桥看风景,他的眼中只有天成的景致而全然没有政治风暴的雾霾,面对潺潺流过的一泓碧水,他不禁感叹:凤凰是中国最美的两个小城之一。而另一个小城,便是早已闻名于世的丽江古城。
梦之所倚沱江水,魂兮归来凤凰城。一切终于过去,士兵回到故乡,永远的驻足停留。我的心也随着沱江之水汨汨流淌,在记忆的深处镌刻下一段永恒的瞬间,且随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地定格和放大。从文老先生说,他一直生活在古城的回忆中。我想,我将会一直生活在对凤凰古城的梦境里,凤凰,你真的很美!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