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病痛，大段只是傲。千罪百恶，皆从傲上来。傲则自高自是，不肯屈下人【1】。故为子而傲，必不能孝；为弟而傲，必不能弟；为臣而傲，必不能忠【2】。象之不仁，丹朱之不肖，皆只是一“傲”字，便结果了一生，做个极恶大罪的人，更无解救得处。汝曹为学，先要除此病根，方才有地步可进。

        “傲”之反为“谦”，“谦”字便是对症之药【3】。非但是外貌卑逊，须是中心恭敬，撙节退让【4】，常见自己不是【5】，真能虚己受人【6】。故为子而谦，斯能孝；为弟而谦，斯能弟；为臣而谦，斯能忠。尧舜之圣，只是谦到至诚处【7】，便是允恭克让【8】，温恭允塞也【9】。汝曹勉之敬之，其毋若伯鲁之简哉！

 

注释：

【1】傲则自高自是，不肯屈下人。

《礼记·曲礼》：“夫礼者，自卑而尊人”。

【2】故为子而傲，必不能孝；为弟而傲，必不能弟；为臣而傲，必不能忠。

《传习录》339条：“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为子而傲必不孝，为臣而傲必不忠，为父而傲必不慈，为友而傲必不信”。

【3】“谦”字便是对症之药。

《传习录》294条：乡人有父子讼狱，请诉于先生，侍者欲阻之。先生听之，言不终辞，其父子相抱恸哭而去。柴鸣治人问曰：“先生何言，致伊感悔之速？”先生曰：“我言舜是世间大不孝的子，瞽瞍是世间大慈的父。”鸣治愕然请问。先生曰：“舜常自以为大不孝，所以能孝；瞽瞍常自以为大慈，所以不能慈”。

【4】须是中心恭敬，撙节退让。

《礼记·曲礼》：“是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

【5】常见自己不是。

《论语·颜渊》：“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

《孟子·尽心下》：“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

《传习录》18条：“处朋友，务相下则得益，相上则损”。

阳明先生又曰：“朋友相处，常见自家不是，方能点化得人之不是”。

【6】真能虚己受人。

《咸》卦之《象》曰：“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传习录》339条：“诸君常要体此，人心本是天然之理，精精明明，无纤介染着，只是一无我而已。胸中切不可有，有即傲也。古先圣人许多好处，也只是无我而已，无我自能谦。谦者众善之基，傲者众恶之魁。”

【7】尧舜之圣，只是谦到至诚处。

阳明先生曰：“要晓得圣人之学，只是一诚”。

【8】允恭克让。诚信恭敬能够礼让

《尚书·尧典》：“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9】温恭允塞。温和谦逊充实

《尚书·舜典》：“濬哲文明，温恭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