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用耳朵听五月天

文/卢世伟

坦白讲，以我这个年龄的音乐欣赏习惯，我是一直对五月天的歌曲无感的，以我的传统音乐审美，阿信的演唱水平在我听来，就跟K歌房里抢过话筒扯着大白嗓子一通直吼的阿三阿四并无太大区别，唱破音也是常有的事，用我们传统的思维来看：这叫会唱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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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五月天从不以为然到刮目相看，最先其实是通过读的——在我担任评审的多个音乐评奖当中会经常要读到他们写的歌词，略带校园文艺腔的笔法，又有对格律和文字的讲究，与他们那种不管不顾的唱法大不一样，特别是他们很擅长将当时代的年轻新鲜语汇放进歌词里唱成流行，这在新世纪的流行乐里，也算是个先驱了吧？然后是通过看的——那一年在鸟巢现场听五月天时，对他们的歌曲几乎全不熟悉的我，还是很快就被他们感染了，他们五个在台上又蹦又跳，然后在全场卖力的奔跑，那种竭尽全力地挥洒身体本能的态势，没有规矩没有体系，但就是让你禁不住要跟他们一起冲动起来，那种豁出去了的冲动，忽然让我意识到，这就是他们一直被传诵的青春和热血的真谛啊，只有青春的时候人才可以这样的放肆这样的不管不顾，五月天就是用他们的身体唱出了这样的青春啊，他们应该不是用声音在唱歌，而是用能量在唱歌，用青春在表演，所以当全场十万人的蓝色小灯灯激动在一片海洋时，看着当时的台上台下，我开始理解了那么多年轻人对这五个人那种不管不顾的爱，他们爱的，应该就是与他们一样不够规格不够讲究不够完善但却可以不管不顾放肆一把挥洒不尽的真实的自己。我何尝没有过这样的自己？看五月天，就是看青春涌动身体带你走火入魔，不管是正在进行的青春，还是已经流逝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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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一度以为五月天的歌就是这样子要看着听、蹦跳着听才能被带动的，唱什么不要紧，跟着一起哼哼吼吼就对了。直到有一天我在五月天的另一场演唱会上听到了家家版的《知足》，然后我才想起经常会在KTV里听到一些朋友唱出的一些歌让我觉得还挺好听的赶紧问是谁的歌结果人家告诉我是五月天的时候我会露出怀疑自己的表情——五月天的歌还有是可以这么唱的吗，五月天也有只用听就可以喜欢上的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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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直到了这一张《女也Herstory with Mayday》，我才算是真正静下心来，只用耳朵来听五月天，来直面五月天的歌曲的本身这件事情。但我必须老实地承认，最初吸引我的并不是五月天以及这张专辑用十位女歌手来集体翻唱五月天的概念，而完全是因为林忆莲徐佳莹魏如萱这些喜爱的名字，才打开这张专辑想要坐下来认真一听的，更吸引我的是，在我的认识当中，这些人都是声腔很讲究的演唱者，跟五月天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偏偏她们选择演唱的，还都是非常具有五月天标签化的作品，我就好奇，到底会是五月天的标签会带偏她们的声音发挥，还是她们的声音表现会彻底废掉五月天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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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张专辑于我就变成了一个很有看头的挑战和游戏，并且十位歌手的功力层次也在这一次对抗或者融合五月天的过程中一一展开：

当然最接近五月天本质的我以为还是跟他们一样青春团体出身的SHE，虽然她们将《离开地球表面》最初的摇滚编曲换成了欧式电音版本，但那种青春鲜活的度数并不因此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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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见水平的重译我以为是林忆莲，早已经不再青春的林忆莲，在音乐上却一直是与时俱进的，让她在《盛夏光年》里再去表演青春自然是不自然的事情，但是她捕捉到了这首歌当中能量爆发的部分，以及舞台上的迷幻华丽感，这恰恰也是林忆莲最擅长的部分，所以她把这首歌处理地像一颗宇宙远空中爆炸的星球，华丽而充满奇异的幻想，既是五月天，又是林忆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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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佳莹纯美的声线，则完全改变了《突然好想你》的属性，把原来属于笨男生笨拙而浅白的表达，处理的这样深沉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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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萱版本的《爱情万岁》则更颠覆，那种飘在空气中诡异迷幻的气息，让这首歌已经变得跟五月天没有半点关系了，让五月天的爱情直接离开了地球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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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爵士灵魂乐版《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也别有一番风情，艾怡良“如烟”的唱腔也能舒服地与《如烟》的词曲意境吻合，本就喜欢励志的曲婉婷选择唱《生命有一种绝对》倒也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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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梁静茹的《温柔》就显得过于中规中矩顺理成章了，黄韵玲的《我心中尚未崩坏的地方》处理的了未免就老气横秋了一些，不过，也是一种风格，就是邓紫棋的这首《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唱的确实不错，但真的不是直接从去年的《我是歌手2》现场扒来装进这张合辑的吗？我很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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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组女歌手，十首不同形态的声音表演，终于让我能够以我习惯的方式来认真聆听和审视这十首歌曲，而它们都来自同一个名字：五月天。我原来只是以为，五月天大概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声音特点才把歌曲都写成这样简单易唱的方式，当然每一个演唱者在演唱时其实都是要对歌曲有二度创作的，这张专辑里所呈现的这些作品的音效，自然首先要归功于这些声伶们自身的出色表现，但所有声乐作品的成功，都还是基于作品创作本身的基架之上的。藉着她们的声音，我才有了换个角度去审视五月天作品的机会，从前，也许是我把他们想得过于简单了，如此这般用耳朵细心地聆听多遍后，我似乎看到一个被我忽略很久的五月天。

这就难免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另外一位很有影响力的音乐人高枫，人们大多只想得起他唱的《大中国》这样神曲式的口水歌，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他那个时代内地品质口碑最高的几首歌曲，如保罗的《诺言》，李玲玉的转型之作《春》、老狼的《美人》、韦嘉的《重来》等，都是出自他手，同样的，罗大佑创作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华语经典，可他自己演唱的那些歌曲，相信和我一样会自动忽略甚至放弃掉他的声音的听众，也不在少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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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五月天和创作人五月天也许分属两个不同的层面和领域，就像一盘卡带的A面B面，但不管哪个领域，他们都绽放出了属于他们的光芒，创造了属于他们的价值，无论你选择欣赏哪一面，都已经是他们的成功了，但艺人的追求也许并不止于此，像五月天这样，在人们已经看他们的A面看足16年后，又用这样一种方式高调亮出自己的B面，也算用心良苦了。好吧，我想说，这一次，他们又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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