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学习《伤寒论》,任应秋。
(2013-01-02 20:2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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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学习《伤寒论》
《伤寒论》是中医辩证施治较有系统的书,是后汉张仲景的杰著。学习中医,必须要读《伤寒论》。
一、伤寒论选本
一般读伤寒论的,往往都是读注本的多,很少有从伤寒论白文本着手的。其实读伤寒论白文是研究伤寒论的关键,不应该忽略。因为白文本是仲景伤寒论的基本面貌,各家注本于伤寒论的本来面目,或多或少都有所改变了。当然,所谓白文本,亦只是指北宋林亿等的校刊本而言,除了林校本而外,我们不可能再看到更接近仲景原论的白文本了。北宋刊本,亦为稀世之珍,国内还没有访到是否有这个本子的存在。其次是明代赵开美的翻刻宋本。
二、伤寒论选注
注解伤寒论的,从宋至今,不下400余家,要想尽读这些注本,既不可能,亦没必要。但是较好的注本,不仅有助对伤寒论的理解,还足以启发我们的思路。因此,在阅读了白文之后,选几家较好的注本来看,这是非常必要的。兹选列数家如下,以供参考。
1、《注解伤寒论》
《注解伤寒论》,宋成无已注,书凡10卷,这是通注《伤寒论》的第一部书。注琥说:“成无已注解《伤寒论》,犹王太仆之注《内经》,所难者惟创始耳。”的确,没有蓝本可凭,而要注释这样一部经典著作,是不太容易的事。成氏注的最大特点基本是以《内经》为主要依据。仲景在自序里曾说:“撰用《素问》、《九卷》。”而一般也认为仲景《伤寒论》是在《内经》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读了成氏注,更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如《伤寒论》说:“”凡用栀子汤,病人旧微溏者,不可与服之。成注以《素问·标本病传论》作解去:“病人旧微溏者,里虚而寒在下也,虽烦,则非蕴热,故不可与栀子汤。《内经》曰:先泄而后生他病者,治其本,必且调之,后乃治其他病。”这的确是治病的标本先后问题,旧微溏、里虚证是本病,栀子豉汤证是标病、新病。里虚者,需先温其里,这既是《内经》治病求本的精神,亦是仲景丰富经验的体现。又如《伤寒论》说:“脉浮紧者,法当身疼痛,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迟者,不可发汗。何以知之,尺脉迟者,为荣血不足,故不可发汗。”凡此都说明仲景运用《内经》理论于临床是非常娴熟的。尽管在《伤寒论》的文字中,很难看到仲景引用《内经》的文献,一经成氏注释,则知仲景立法,往往以《内经》为依据。足见仲景所说“撰用《素问》、《九卷》”完全是有来历的。因此可以说,如果善读成氏《注解伤寒论》,实足以启发我们更好地运用《内经》理论于临床。成氏晚年还著有《伤寒明理论》四卷,反复分析发热、恶寒等50种病变表现的性质,亦足以启迪临床辩证的思考方法,很值得一读。
2、《尚论篇》
《尚论篇》,清西昌喻嘉言著,书凡4卷,本名“尚论张仲景伤寒论重编三百九十七法”。喻氏书是以有代方有执的《伤寒论条辩》为依据而著的。《尚论篇》立论要点有三:首先驳正王叔和叙例,认为多属不经之语;其次是从仲景397法中循其大纲细目,分别厘定;再次是指出《伤寒论》是以冬月伤寒为大纲。《伤寒论》六经中以太阳一经为大纲,太阳经中又以风伤卫、寒伤营、风寒两伤营卫为大纲,因而喻氏把《伤寒论》原文重新作了如下的调整:凡风伤卫证列于太阳上篇,寒伤营证列于太阳中篇,风寒两伤荣卫证列于太阳下篇,太阳阳明证列于阳明上篇,正阳阳明证列于阳明中篇,少阳阳明证列于阳明下篇,合病、并病、坏病 悉附入少阳篇;据腹之或满、或痛而当下、当温者列于太阴篇;凡本经宜温之证列于少阴前篇,凡少阴经传经热邪正治之法列于少阴后篇;凡肝肾厥热进退诸法列于厥阴篇,并以过经不解、差后劳复、阴阳易诸病悉附入之。总之,喻氏持“错简论”而治《伤寒论》的中心人物,前继方有执,后启张璐、黄元御、吴仪洛、周禹载、程郊倩、章虚谷诸家。把《尚论篇》阅读了,诸家之说,便可一以贯之。
3、《伤寒论集注》
《伤寒论集注》,清钱塘张志聪著,书凡6卷,是张志聪晚下的定本,未曾完稿,便即死去,后来是由高士宗完成的。张志聪认为,王叔和叙例自称热病,证候毁非,条例又非,大纲与本论且相矛盾,便削去叔和叙例。张志聪又以成无已阐发风伤卫、寒伤营之说,而以脉缓、脉紧、恶风、恶寒、有汗、无汗等,分列桂枝、麻黄两大证,与风寒两感、营卫俱伤的大青龙汤证,鼎足而三诸说,为始差毫厘,终失千里,反足以蒙蔽仲景之学,不足为训。张志聪尤其认为六经编次,自有条理贯通,不容妄为诠次。这一点是和喻嘉言等持“错简论”一派的观点完全相反。张志聪把六经诸篇398条,按照原本次序分作100章,自为起迄,各具精义,决不能把《伤寒论》当作断简残篇,遽然予以条例节割,应该是拈其总纲,明其大旨,从汇节分章,使其理明义尽而后已。至其张志聪治《伤寒论》的主要学术思想,期在阐明人体“经气”的变化。张志聪认为三阴三阳、六经六气,在天地这间有,在人体之中亦有。无病则六气运行,上合于天;外感风寒,便以邪伤正,始则气与气相感,继则从气而入经。懂得“经气”的道理,从而读《伤寒论》便能因证而识正气之出入,因治而知经脉之循行。张志聪的这个主张,又经张锡驹的继续发挥,陈修园的不断宣扬,于是张志聪便成为伤寒旧论一派的中坚人物,并且对后学的影响很大。
4、《伤寒来苏集》
《伤寒来苏集》,清兹溪柯韵伯著,书凡8卷,包括《伤寒论注》四卷、《伤寒论翼》二卷、《伤寒论附翼》二卷。柯韵伯认为,《伤寒论》经王叔和编次后,仲景原篇不可复见,章次虽或混淆,距离仲景面貌还不甚远。而方有执、喻嘉言等重为更订,是于仲景愈离愈远。惟《伤寒论》里既有太阳证
、桂枝证、柴胡证等说法,必然是以辩证为主的,要想把《伤寒论》的理论更好地运用于临床,最实际的就是掌握其辩证方法。因此,柯韵伯主张不必孜孜于传仲景旧论的编次,更重要的是传仲景辩证的心法。例如太阳篇,柯氏分列了桂枝汤证、麻黄汤证、葛根汤证、大青龙汤证、五苓散证、十枣汤证、陷胸汤证、泻心汤证、抵当汤证、火逆、痉湿暑等11证类。如桂枝汤证里汇列有关的凭脉辩证16条,桂枝坏证18条,桂枝疑似证1条。相关桂枝证的18方,如桂枝二麻黄一、桂枝加附子等汤统列于此,麻黄汤证里汇列有关麻黄汤证14条,麻黄汤柴胡汤相关脉证1条,汗后虚证8条,麻黄汤变证4条,相关麻黄汤证5方,如麻黄汤、麻杏石甘汤等统列于此。其他诸证,亦无不按此类分条列。这就是柯氏以证为主,汇集六经诸论,各以类从的方法。他这样分篇汇论,挈纲详目,证因类聚,方即附之。对于临证来说,是比较适用的。同时柯韵伯在《伤寒论翼》里将全篇大法、六经病解、六经正义,以及合病、并病、风寒、温暑、痉湿等问题,都作了系统的分析,足以启发学思不少。章炳麟氏谓柯韵伯“能识《伤寒论》大体”,就是指这几篇议论而说的。后来徐大椿著《伤寒论类方》,也是以方类证。不过,徐大椿与柯韵伯不同:韵伯分经类证,以方名证;徐大椿则以方分证,方不分经。这两种方法,在临证时都有现实意义。
5、《伤寒贯珠集》
《伤寒贯珠集》,清长洲尤在泾著,书凡8卷。全书各篇分立正治法、权变法、斡旋法、救逆法、类病法、明辩法、杂治法等,为其组编的骨干。如太阳篇分作太阳正治法、太阳权变法、太阳斡旋法、太阳救逆法、太阳类病法五章。其他阳明、少阳、三阴诸篇亦无不如此辩治立法分条。如治伤寒者,审其脉之或缓,或紧,辩其证之有汗、无汗,从而用桂枝、麻黄等法汗以解之,这是正治法;顾人体有虚实之殊,脏腑有阴阳之异,是虽同为伤寒之候,不得迳用麻、桂法,必须考虑小建中、炙甘草、大小青龙等方,这是权变法。治疗中常常发生“过”与“不及”的流弊,或汗出不澈,或汗多亡阳,因而又有“更发汗”以及“温经”等法,这是斡旋法;不幸而误治,或当汗而反下,或既下而复汗,致成结胸、协热下利等证,于是乎有大小陷胸汤、诸泻心汤等方法,是为救逆法;太阳受邪,绝非一种,如风湿、温病、风温、中暍等,形与伤寒相似,治则不能雷同,而有麻黄汤、白术汤、瓜蒂散、人参汤、白虎汤等方治,这是类病法。尤氏是通过临床实践,从《伤寒论》条文中体会出仲景的种种立法的,使人便于掌握,实有惠于后学不少。
三、伤寒论阅读方法
伤寒论是理论密切联系实践的,把辩证施治的方法贯穿在理、法、方、药之中的,最有系统、最有条理的著作,因而它是学习中医的必读文献。我这里所谓“读”,必须是读得烂熟,最低限度要能背诵六经条文。初读的时候,最好用白文本,不要用注本。例如谈到桂枝汤证,便能把前后有关桂枝汤证的条文都能列举出来;谈到麻黄汤证,便把有关麻黄汤证的条文都能列举出来,这才基本是熟读了。
熟读之后,再细细地研读注本。前面所列举的几个注本,是最起码的。如研读“成注”有心得,能帮助我们把《内经》中许多理论与《伤寒论》联系真情为,学习张仲景如何运用《内经》理论于临床。于研读“成注”之后,再研读“张注”,读“张注”时,其中的凡例,本义最不要疏忽,因为从中可以了解张志聪的主要学术思想。最好是能按照他所分的100章,扼要地写出提纲来,这样有助我们对《伤寒论》进行全面的分析。读“张注”后,再读“喻注”,“喻注”是以397法和三纲分立说为基础的。无论我们同不同意他的分类方法,但三阴三阳、风寒营卫等,是研究伤寒论的基本问题,我们可以取其经验,更好地来理解和研究这些问题。读“喻注”后再读“柯注”,读“柯注”应先读他的《伤寒论翼》部分,因为这部分是研究《伤寒论》的基本问题的,尤其是“全论大法”、“六经正义”、“风寒辩惑”三篇,最关紧要。从这里识得大体以后,再阅读他的《伤寒论注》部分,不仅易于深入,对我们辩识伤寒方证的关系也很有好处。读“柯注”后再读“尤注”,“尤注”以研究伤寒论的立法为主,领悟其阐述伤寒论确立治法的所以然,足以启迪我们临证立法施治之机。
我之所以介绍这几个注家,并不是说他们概400余家注家之全,而是从“成注”能溯仲景学术思想之渊源,从“张注”能识伤寒论之立论大法,从“喻注”以辩阴病、阳病传变之奥,从“柯注”以察辩证立方之微,从“尤注”以判施治立法之所以。这几个方面都下了一定的工夫,庶几可以比较全面地了解伤寒论辩证论治的法则,对于指导临床实践也有一定帮助。
当然,伤寒论各个注家之间,有许多不同的看法。甚至还有相互排斥、相互非议的地方,可以不必过于追究这些问题,而是取其各家之长,弃各家之短。取长弃短的惟一标准,亦以能通过临证实践的检验为指归。如成无已注“衄家不可发汗,汗出必额上陷脉急紧,直视不能眴,不得眠”一条说:“衄者,上焦亡血也。若发汗,则上焦津液枯竭,经络干涩,故额上陷脉急紧。诸脉者皆属于目,筋脉紧急,则牵引其目,故直视不能眴。眗,瞬合目也。针经曰:阴气虚则目不瞑,亡血为阴虚,是以不得眠也。”对其中的“额上陷脉急紧”,一般注家均解释为“额上陷,脉紧急”,这不仅是临证时所未曾见,于理亦难通,深藏内在的经脉,称为“陷脉”,〈内经〉固有此说也。又成无已注解栀子豉汤方说:“酸苦涌泄为阴,苦以涌吐,寒以胜热,栀子豉汤相合,吐剂宜矣。”这里成氏虽依内经为说,诸家亦不乏同意成氏之说者,但临证时用栀子豉汤,从未发生涌吐反应。前者成氏之说,和者无多,但理足事明,我们取之;后者成氏之说,虽注家多有和者,但非临证事实,我们弃之,不可其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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