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小说】《香帅传奇》(第六部4)
(2011-04-16 10: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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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林,名曰快活,实则却是日月神教抵御外敌的无行屏障,凶险异常。普通百姓入林,只道是林深树密,雾气缭绕,多有野兽出没,却总能平安出入,毫无危险可言。但是,无人知晓,此林正是按照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方位精心设计,机关不启,一切如常,一旦机关被启动,林子将随时变换方位,如同突然生了性命一般成为迷宫,将闯入之人牢牢地控制在其中,除非你有飞天遁地的本领,或者是高深的五行八卦之道行,否则只能望林兴叹。更别提快活林的诸多机关,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楚留香在无极的带领下,脚下生风,一路狂奔。阿布和秋心因为功力有效,只能勉强跟在后面,不多时后,秋心已经一头大汗气喘吁吁,猛地停住了脚步,她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嚷道:“小姐,我跑不动了!小姐,你等我一下!我跑不动了,休息一会儿!”
阿布扶住秋心摇摇遇坠的身体,望了望前面的楚留香和无极,焦急地劝着,“再忍耐一会儿嘛!等出了林子再休息吧!!”
秋心口不能言地拼命呼吸着,手却胡乱地摆了摆,似是完全不能动弹的模样。
楚留香和无极同时停下脚步,扭头望去,见秋心停着不动,两人均是眉头一皱。望了望身边的无极,楚留香疑惑地问道:“上官姑娘,令尊已经答应了让我们离开这里,干嘛赶在这一时半刻呢?”
无极也是俏脸微红,环顾四周,道:“你不知道,我怕我爹临时会反悔,到时候,谁也别想走出林子!”
“令尊真的如此厉害?”楚留香微一错愕,叹问道。
无极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转身,“我们走吧!”
楚留香没有半点犹豫,快步跟上,伴在无极的左右。阿布和秋心大感无奈,却只能迈开疲惫不堪的双腿,踉跄着追赶,一旦被落下,他们将永远无法走出快活林。
此时的日月神教也是全体调动,瞬间将快活林变成了有生命的树林。
“各位弟兄,教主有令,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方位,严防有人脱逃!”右护法下达命令。
“是!”众教徒齐声应着,然后各归各位,把住了快活林机关要卡。
上官守拙端坐高位,“右护法!”
“属下在!”
“五行八卦阵由你指挥!外面有什么状况,立刻回报!”
“是!”
快活林自无极离开之时起已经如脱缰的野马,其变化再也不在无极的预料之中。她带着楚留香等人在林中穿梭,努力辨认着方位,却总是棋差一招,本按着以前的方向前进,走着走着却发现迷失了路线。旁边紧紧跟随着的楚留香没有问过半句,单纯地信任着她的判断,这让她觉得心底温暖而澄净。望着越来越乱的方位变化,她的秀眸中不自觉地涌起了不服输的倔强,纵然是大汗淋漓,脚下却不曾停留片刻,辨认方向时也总是自信满满地匆匆一瞥便下了决定。可惜,终是道行尚浅,渐渐也有些力不从心,脚步逐渐迟缓起来。
秋心和阿布更是气喘如牛,在树林中间磕磕绊绊地跟着,有好几次都险些跌倒,全凭着一股冲劲在支撑着身体。
“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秋心踉跄着扑上一棵大树,身体顺势一滑,嚷着。
阿布急急地一扯她的手臂,叫道:“我背你!快跑!”
“啊?”秋心被吓了一跳,危机时刻还是没忘记要保持和阿布的距离,一听这话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了!”
阿布露出无奈的神色,瞥了秋心一眼。
跑在前面的无极却“倏”地突然站定,一双秀眸环顾四周,自语着:“奇怪……”
楚留香立时停在她身边,望着她一双大眼睛正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心里跟着一沉,急忙问道:“上官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迅速地望向楚留香,无极朱唇轻抿,露出一个女儿家羞涩的笑容,柔声道:“你瞧你多见外,到现在还叫我上官姑娘。”
楚留香只觉心底一暖,在这般危机的时刻竟涌起一股顽皮之意,似是被无极的羞涩所感染般,跟着她问道:“那我……应该叫你……”
秀眸微垂,俏脸一红,“就跟你叫蓉蓉他们一样,叫我无极好了。”
楚留香在心里“呵呵”地笑了笑,漂亮的薄唇微地一翘,勾起了让无极眷恋不已的温柔,这才答道:“好。无极……”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立刻满意地看到无极再度脸颊飞红,眸子中的宠爱一闪而过,旋而正色道:“你发现了什么?”
无极一下子回过了神儿,没有回答,踏步而出,露出凝重疑惑的神情,在四周环绕着,试图寻找出一些让她觉得甚为不妥的蛛丝马迹。
楚留香默默地立在无极背后,望着她柳肩细腰,玲珑娇小的似是落入凡间不惹尘埃的仙子,一双眸子突地变得幽深异常,那悬而未解的“我教中人”还是让他颇为在意。就在刚刚,他看到无极旋风般地自日月神教的内室冲出,不由分说地拉了自己便走,嚣张的右护法想要阻挡,却被小丫头一声断喝吓得呆在当下不敢阻拦……思及此处,他不由得自心里轻轻一叹,他不知道她如何说服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她又为了自己许下了什么样的承诺,不知道她又默默地为自己背负了怎样的痛苦,他明明看到了她红透的秀眸,和脸颊上残留着的泪痕,却也看到了她眼中的义无返顾。但是,直到现在,他什么都没有问过,他也不想去问,只任凭一股欣赏混杂着怜宠在思绪中翻滚盘旋,然后,呆望着小丫头的背影出了神儿。
人生,有太多的事不需要知道答案,也不需要去追问答案。
真挚的情感,不需要理由,便已如刀眷刻一般,让人念念不忘。
又何必问呢?
惹来了答案,自己又要因为种种种种而为那答案负上责任么?
如果真的因为责任而停留了。
双翼是否就已经被折断了呢?
爱,和关怀,本该是如此自由自在的。
特别是对于楚留香而言。
楚留香是不需要知道答案的。
他只去选择自己想要选择的。
所以,纵然是心有疑惑,也是化为洒然一笑。
然后,继续,卓然于世。
“啊!”无极的一声惊呼突地扯回了楚留香神游的思绪,像是从天堂猛地坠回凡间。他急急地望过去,却在瞬间赫然发现周围的矮树丛中冒出点点寒光。
“暗器!”他心中猛地一惊,未等身体有所反应,寒光已经直扑面门而来。锐利的目光一瞥,已经看出个究竟,原是被烂叶败草掩埋在地下的一排排被紧紧固定在一起的利箭!修长的身躯腾空后跃,利箭擦着他的衣襟,破风而过。几乎是同时的,他又听见无极的一声娇叱!
“小心!”他脱口大叫,身体却比声音更快地做出反应,在后跃之后脚尖点地,宛若离弦之箭般扑向无极的方向!
此时的无极刚刚险险地避开一波利箭的突袭,身体还未站稳,侧面已经寒光急闪,她心叫“不好”,秀眸不自觉地紧闭,身体却是微地一颤,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团火热紧紧拥了住。下一秒,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狠狠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自己的身子随即又被一团沉重压了上来,背后是一双温热的大手在自己着地的瞬间将疼痛降到虚无,脸颊不停地摩擦着同样温热的胸膛,一股浓烈熟悉的郁金花香直冲进鼻腔,她这才大大地睁开了眼!
天空,似是跌倒了一般,和地面紧紧相连。
自己,则被楚留香牢牢地拥在怀中,头顶上,几排利箭正呼啸着破风而去,卷起一丝凉意。心,却暖了。
小小的山坡瞬间便到了尽头,两人蓦然停下。四目相对,视线纠缠在一起,谁都不肯先离开。呼吸似是被一股无行的纽带相连,每一次呼出的空气都被对方热热地感受到了。
“好险。”无极率先露出笑容,甜美异常,似是刚才两人经历的不是致人死地的暗器,而只是一阵微微吹过的和风。那笑,带着一股被保护着的愉悦。
“嗯。”楚留香望着她,唇角轻扯,点了点头。身体,却动也未动。幽深的眼神盯盯地望着,斑驳的阳光洒在清亮的眼眸里,折射出眩目的神采,闪动着蛊惑的味道,似笑非笑的薄唇渐渐勾起完美的弧度,俊俏儒雅的面孔似是闪耀在阳光下的钻石,散发出迷人的光彩。落在无极的眸子里,是一股温柔和宠爱,还有……她不由得一阵心悸,似是不堪承受来自楚留香眸子里的那份激情。娇躯随着一颤,她蓦然发觉,他的手,仍旧停留着,固执又顽皮地不肯离开。不期然的,达里比斯的那一夜,那一团火,不由控制地自灵魂深处窜了出来,瞬间点燃了无极全部的神经。俏脸红霞飞现,顾盼左右,却仍旧有些贪恋地回转到面前的面孔上。只是这一次,无极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似是被人下了咒语一般,在楚留香盈满了宠腻的眸子里失了神儿……
江湖风流花飘香,小丫头娇美绝伦的容颜像是一股魔咒,引得盗帅楚留香不自禁地缓缓靠近,再靠近……思绪中往事翻飞,她的倔强,她的温柔,她的了解,她的情意,她的固执,她的仁义,还有她的泪,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成一片,对她的怜宠似是再也不受控制般狂涌而出,他无法去思考,只能随着本能,一点一点地靠近,靠得再近一些,直到感受到了她鼻间的呼吸,呵气如兰……眼神中的幽深瞬间幻化成了一团火,唇,终是压了上唇。
火热,崩裂一般的感觉直冲脑海,彼此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彼此的温暖。恍惚间,世界顿化虚无。
瞬间,唇分,一阵难以言语的电流自两人的眸子闪过。
无极动也不敢动,一双秀眸紧紧地和楚留香纠缠在一起,却望见了俊朗面孔扬起一丝腻死了她的温柔,挺眉微挑,像是邀约,也似蛊惑,放在无极肩头的大手缓缓地摩擦着,引起了身体的一阵颤抖,顿时让她羞红了双颊。突地,她感觉到自己丧失了一切感官,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面前的男人,深邃的双眸荡漾着让她心悸的涟漪,朱唇轻启,如干涸的泉眼,正殷切等待着甘甜的滋润。
薄唇,带着一股魔咒,再度压了上去,轻微的碰触瞬间变成了热烈辗转,引起了席卷全身的热流,荡过了两人的灵魂。手,是用来拥抱的;唇,是用来亲吻的……碰触着,探求着,摩擦着,契合着。仿佛前百年前,两人早就如此地属于彼此,只不过在流星滑过的时候,擦肩而过。然后,用了几世纪的时间彼此寻找。终于,找到了。或许是陌生的容颜,却终是在唇齿温存间,确认了彼此的存在。
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两个突兀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出现了,硬是将楚留香和无极的灵魂拖回身体。
“楚大哥,你没事吧?”
“无极姑娘?”
唇分,脸上红霞未退,眼眸里的火还在跳跃不止。
无极和楚留香迅速地起了身。
娇羞地瞥了楚留香一眼,无极欲语还休的表情立刻让楚留香心中一动,他微地一扯嘴角,唇齿间还依稀残留着佳人芳香甜美的味道。习惯性地勾起一笑,望向无极的眸子却是温柔异常,毫不掩饰的宠爱肆无忌惮地在深邃中闪动,直看得无极娇嗔地垂了头方才作罢。扭过头,他终是记起自己在阿布和秋心面前还应是那个儒雅洒脱的楚留香,俊脸也突地一红,眼神飘了开去,避开了两人灼灼而视探究的目光,口中答道:“哦!没事!”随即精神一转,恢复了冷静从容的姿态,扭头望向无极,疑惑地问道:“无极,到底什么问题?”
一声“无极”叫得亲切而自然,被唤之人却俏脸飞红,眸中滑过一丝温暖,清雅的郁金花香仍紧紧地将自己环绕其中,这让她一时有些恍惚,顿了顿,似是努力地整理着混乱的思绪,这才开口缓缓回答道:“快乐林,本按五行八卦布置,内含奇门遁甲跟奥妙,若不懂得这些的人,一旦进入林中,必定迷失其中,直到他筋疲力尽,也没有办法逃出这片林子!”
“这……”楚留香环顾着四周,“我听姬冰雁说过。”
无极微一点头,接着道:“而奇门遁甲也叫‘八门遁甲’,这八门与方向暗合,分别是‘东方伤门、西方惊门、南方景门、北方休门、东南杜门、西北开门、东北生门和西南死门。”
据记载,奇门遁甲的演绎过程中用八卦来记载方位,配九宫记载天象及地象之交错,用八门记载人事,用九星八神记载周遭的环境。有时间,有空间,历来被用于预测吉凶,以前封建时代的战争经常用以来遣兵调将出奇制胜。其间学问博大精深,很多深悟此道之人均可以自行设计出独一无二的机关暗门,由于其变化多,难以被推测,所以旦凡用此来设计的机关,多是需同样对此有渊博知识的人方可参透。快活林以此为变化基础,可想而知,不明此道要突破树林进入日月神教的总坛该是怎样的凶险。
阿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接口道:“那我们走的一定是东北方的生门!”
“阿布说的没错,这条路应该是通往出口。”无极疑惑地踱了几步,望了望插在树干上泛着寒光的利箭,秀眉微皱,疑惑地自语道:“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箭呢?”
秋心随着无极的眼光望过去,身子一扭背对大家,眼中突地一寒,道:“这么说,这不是生门喽!”
无极神色一愣,随即惊道:“我们来迟了一步!”
楚留香立刻望了过去,问道:“你的意思是,令尊已经变卦了?”
“嗯!”无极秀眉紧皱,叹道:“他一定是下令手下启动机关,变换八门的方位,企图将我们困在这里,直到我们屈服为止!”言罢,头微垂了下去,心底泛起一阵苦涩,自己的父亲,竟真的如此狠心么?要把自己困死在这机关遍布的快活林中?!
楚留香深邃的眸子默默地望着无极,不由得一阵怜惜,这丫头终是为了自己要和自己的父亲为敌了么?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次就由自己来保护她眼底的澄净吧!思及此处,一股豪气直涌思绪,他唇角一扯,洒然道:“没关系,我们就跟他来一场智力之战!”
无可匹敌的自信立刻弥漫开来,无极瞬间扬起了头,望向那张神采熠熠的俊朗面孔,而那面孔正朝自己展出温和的笑容,似是世间事都可淡然处之。
见无极望向自己,楚留香微地一挑眉,一股不可言语的灵犀滑过两人的眸子。
无极似是一顿,旋而心中渐暖,终是露出浅笑一抹,嫣然若花。
楚留香总是能够带给大家希望,无论是在怎样恶劣的情况下,有他在,似乎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纵然是凶险异常,也可以谈笑视之。这便是楚留香。
阿布自是无法避免地被楚留香的自信所打动,跟着嚷道:“对!谁怕谁啊!”
“不是生门……”楚留香望了望利箭,自语道:“那是什么呢?”
无极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由此进出,除了生门之外,其他七门我也没有见过。”
“那可就难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环顾四周,来回踱着步子,暗暗地思索起来。
“楚大哥,我知道这是什么门了!”阿布突然叫道。
“哦?”楚留香露出一脸的疑惑。
“楚大哥你看!”阿布探手一指,“那么多暗器又那么锐利,它当然是死门了!”
微一摇头,楚留香道:“不对!如果是死门的话,按照字面来解释,机关一经发动,接近者必死无疑!”
秋心立刻接口道:“我赞成楚大哥的看法!”
“唉!”阿布无奈地耸耸肩,“什么都是楚大哥对!”
楚留香眼睛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无极,你再把刚才的八门说一遍!”
“好!东方伤门、西方惊门、南方景门、北方休门、东南杜门、西北开门、东北生门和西南死门。”
无极缓缓地说着,楚留香却蹲了下去,拾起一根木棒在地面上迅速地勾勒出八门的方位,分析着如今几人所在的位置,随即将木棒一丢,指了指众人的左侧,率先奔了过去。无极等人立刻毫不犹豫地跟了山去。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去相信盗帅楚留香的判断。但,却仍旧棋差一招,总是落在机关变化之后。
走了半晌,众人均感疲惫不堪,绕过几棵大树,面前出现一块大石,阿布赫然停下了脚步,左右望着,然后挠了挠头,失望地嚷道:“怎么我们好像走回原处了”
秋心赞同道:“阿布说的没有错,我们好像又走回到原来的地方!”
“奇怪,怎么会这样?”楚留香也是大惑不解,低头寻思着刚才走过的方位。
无极神色一沉,道:“这就是看似简单,其实深奥难解的‘奇门遁甲’的奥妙之处。”
两人默然对视,均是无奈地一叹。
阿布毕竟是少年心性,见秋心支持自己的看法,心中窃喜,急忙凑到近前,柔声道:“谢谢你支持我的看法!”
“不用谢!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秋心匆匆接口,瞥了阿布一眼,点了点他的胸膛,“你不要会错意喽!”
“唉……”阿布露出一个鬼脸,却也无可奈何,自己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秋心就是如此地讨厌自己。
楚留香见状,眉头随即一展,道:“大家别灰心,只要意志坚定,我深信会找到出路的!”
“惨了!”阿布望了望天,皱眉道:“天暗下来,我们就更难找到路出去了!”
快活林却不知人之悲喜,自顾自地任风掠过,卷起树叶翩翩。
天,终是黑了下来。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这是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香帅楚留香的身边总是有胡铁花和姬冰雁的影子,日子久了,好事之人也跟着多了。有传闻说他们是甘当绿叶,衬托着风流儒雅的盗帅;也有人说,楚留香是靠着他们才能潇洒浪荡无后顾之忧。无论怎样也好,都是好事之人口口相传罢了。和三人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对此总是洒然一笑,无奈得紧了。楚留香以风流自居,胡铁花爱酒如命豪爽粗鲁,姬冰雁却是爱财如命心思细腻,三人中只以楚留香最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看在别人眼中,反倒显的胡姬两人庸俗得很了,但,旁人怎知兄弟情意只在乎生死一瞬间。江湖传言,倒也不必认真。
此时,各怀目的,实则均是为朋友担心的两人正在快活林的外围树林中穿梭。
明月当空,人生几何?
狂傲不羁的胡铁花丝毫不把日月神教之众放在眼中,想必即使刀架在了脖子上,他仍会是如此洒脱的模样。酒壶高举过头顶,他朝天一递,口中大声地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随即手一弯,酒壶迎面,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哈哈”一笑,惬意得很。
在前面探路的的姬冰雁扭头瞪了胡铁花一眼,急忙挥手道:“到了!小声点,跟我来!”
胡铁花似是见怪不怪地,酒壶在手中打了一个转儿,大步跟着。
两人踏入快活林,月光微暗,偶尔透过乱叶落在地上,更显诡异。两人举目望去,浓雾缭绕,视线甚不清晰。入林越深,树木越是浓密,高低错落有序,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大有门道。
姬冰雁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神情,在前面领着路。胡铁花却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酒壶提在手中,不时地喝上一大口,脚下磕磕绊绊,几次险些跌倒。
“哎!”姬冰雁突然一把扯住大步往前走的胡铁花。
“怎么?有埋伏吗?”胡铁花被吓了一跳,见姬冰雁露出一脸的警备,急忙问道。
姬冰雁环顾四周,眉头一挑,道:“‘八门遁甲’乃是最好的防备,哪还需要埋伏啊!”
“哎呀!”胡铁花立刻挂起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一把拍掉了姬冰雁的手,嚷道:“没埋伏还紧张什么嘛?”
“哎呀!”姬冰雁也跟着轻叫了声,瞥了眼胡铁花,见他正大口地喝着酒,顿感无奈,苦口婆心地解释道:“虽然说没有埋伏,可是这森林的防卫力量不亚于人啊!”言罢,他眉头大皱,叹道:“何况此处不是生门!”
姬冰雁自是懂得“奇门遁甲”之术,当初协助楚留香寻找秦陵便是借由此法,只不过这一次,当他再度踏入快活林,他突然察觉到林子的方位有些奇怪。有了变化自是不说,那变化却显得不合章法,似是有人在背后控制,而且变化速度极快,颇不寻常。心头不觉一颤,他暗自寻思,不会是自己担心的事发生了吧?快活林此时已经变成一个活的机关体,对此道并不精通的老臭虫会不会着了此道呢?思及此处,他只觉背后一阵发凉,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旁边的胡铁花却毫不在意地嚷着:“什么生门死门的?那全是江湖术士用来吓人的把戏!我就不相信这些树木自己会跳起来打人!”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因为他不懂,才会说得如此轻松,况且身边的姬冰雁还精通此道,更是让他有持无恐。
姬冰雁有些气恼地瞪着胡铁花,却见他正指着一棵大树“哈哈”笑着,嘲讽得紧了。
“唉!”姬冰雁大叹了一声,叫道:“你别不信邪,张天师不信邪也会碰到鬼的!哼!”言罢,他转身就走。
胡铁花同是“哼”了声,脸上涌满了不屑的表情,扬头狠灌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前面的姬冰雁看似走得极慢,左看看右看看,警惕的表情一直没有松懈过,看得后面跟随的胡铁花一阵阵地发笑,他也不快走,随意地跟着,跟着。突地,他见姬冰雁绕过一棵大树,然后,竟不见了!奇怪地挠挠头,胡铁花快步走到树前,也跟着一绕,却发现,姬冰雁果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四周空空如也。风,飕飕地滑过漆黑的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鬼魂的低语,着实让人头皮发麻。纵然是见惯了江湖生死仇杀的胡铁花,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毛。
“喂……喂……”胡铁花粗眉紧皱,小步跑了起来,左右绕着圈儿,又不敢大声,只能轻轻地唤着:“大公鸡,你在哪儿?”唤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他,只有风掠过耳边。他顿感背后发凉,要在漆黑一片的树林中找人该是多么困难,而且别看他刚才满脸不屑的表情,实际上还是很信服这位老朋友的判断,毕竟人各有所长,而这个姬冰雁最擅长的莫过于就是赚钱和“奇门遁甲”之术了。玩笑归玩笑,如今明明紧盯着的人瞬间就在眼前消失不见了,实在让他大感头疼,一丝惶恐也随即浮现。
人在危难之时,恐惧是大忌,那会让人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而选择错误的行为方式。如今,丢了姬冰雁,胡铁花可谓是“方寸大乱”,脚下逐渐生风,开始狂奔着寻找起来。但是,世事就是如此,你越是慌乱,越容易遇到更大的危险。他跑着找着,突然脚下一趔,脚腕猛地吃痛,竟是绊到了一根树藤。胡铁花赫然停住,扭头望去,只在瞬间,他只觉耳后一阵急风扫过,身体本能地往侧一跃,一根大木头“乒”地倒在他刚刚站立着的地方。
“啊!”胡铁花被吓了一跳,突然想起了姬冰雁念叨着的“机关”,还未等再想起什么姬冰雁曾说过的重要的话,又是一跟木头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他唯有左躲又闪地跳来跳去,好不狼狈!最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宝贝酒葫芦,后脑被一根木头狠狠地砸了个正着,一阵巨痛随即传来,他“哎呦”一声紧紧抱头,怒气冲冲地扭头望着落在地上的大木头。
快活林,却如同刚才一般,寂静异常,除了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大木头,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哈哈!”姬冰雁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胡铁花一愣,见他正摇摇晃晃地自树丛里走了出来。一眼瞥见胡铁花正抱头皱眉,姬冰雁露出一个“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探出一指,点上了他的胸口,“老酒鬼,我早就告诉你,千万别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胡铁花一脸尴尬的表情,偏是无法反驳,只能自己狠狠地生气。
姬冰雁又是“哈哈”一笑,转身领路去也。
且说胡铁花和姬冰雁两人前脚刚踏入快活林,后脚就有人立刻向上官守拙报告。
“启禀教主,惊门有人闯入!”
“是些什么人?”望着立在面前的右护法,上官守拙问道。
“依属下看是楚留香他们一伙人!”
“哦?”上官守拙略一挑眉,心中暗叹,来得好快啊!脸上表情却滴水不露,淡然问道:“那楚留香的现状如何?”
“楚留香等人被困在快活林,完全在我们掌握之中!”右护法垂手答道。
“好!很好!继续监视,不得有误!”
“是!”右护法领命而出。
上官守拙的手不自觉地在桌上轻轻地敲着,心中默默寻思:女儿看中的男子,江湖中闻名已久的盗帅楚留香,如今且看你到底有何本事,能出得了我的快活林!
静夜若水,月隐星黯,快活林树木参天,雾气笼罩周遭,置身其中,如若闲步漫游,倒也惬意得紧了。但是对于身不由己被困之人,这里却是蔓布着诡异的气氛,越是神秘朦胧,越是让心生胆怯。
突地,密林深处燃起了一团火,映得树木如俏脸飞霞,几只被惊吓了的鸟儿“扑扑”地飞了过去,幽深的树林立时温暖起来,驱散了一地的冰冷。几只小飞虫兴奋地飞舞着,凑到近前,只见火堆正“霹雳扒拉”地燃着,将围绕旁边的年轻脸庞映得通红。
“好香哦,让我先尝尝!”阿布望着正在火堆上烤着的野味,垂涎的表情坦白地挂在脸上,探手上前便要去撕。
“啪”地一声拍掉了刚要摸上野味的手,秋心一皱眉,嫌恶地瞥了阿布一眼,道:“哎!楚大哥还没有吃呢!”
阿布不甘心地吞了吞口水,随即扭头左右望着,“对了,楚大哥呢?”
秋心撇撇嘴,看起来比没有偷吃到美味的阿布更加的不甘心,随即起了身,指了指不远处。
阿布跟着起了身,顺着秋心指向的方向望了过去。
树影错落,人影两个。男的挺拔修长,女的玲珑飘逸,周身薄雾缭绕,含笑颔首,正牵手走着。俊朗的面孔和俏秀的容颜若隐若现,如美玉雕琢,好似苍天眷恋人间,特意捏了一对碧人投入凡尘。在人间兜兜转转,沾了尘缘,惹了凌乱,终在此时,于飘渺的瞬间,褪去一身的俗埃,还了本色。
手,两手相牵,是暖的。心,灵犀相通,是暖的。
楚留香轻轻摩擦着手中的小手,暖意一阵阵的传来。在机关遍布的林中,一股旖旎的气氛不合时宜地弥漫开来,让他不自觉地勾起了薄唇,涌出温柔至极的笑容,眸子中滑过醇厚的宠爱与怜惜。字却没有吐出半个,只默默地拖着佳人缓步而行。这儿不再是凶险异常之地,仿若是任他悠然飞渡的一片江南山水,放歌小舟,游山戏水,舞扇弄剑,佳人为伴。
肩擦着肩,手,被贴身而行的男人轻轻柔柔地握着。无极能够感觉到他的拇指正在自己的手上打着转儿,涩涩麻麻的,像极了他眼中跳动着的一丝激情,光是望着,便引起自己的一阵心悸,一如现在缓缓传来的温柔。顾盼左右,偏是胆怯着不敢迎视上他深邃的双眸,每每眼神的纠缠,都会在自己的心底点燃一把火焰。这个男人,一定是具有某种无法比拟的魔力,光是这样手儿相牵,身体和身体偶尔地碰在一起,就觉得已然是幸福到了极致。灵魂,像是漂浮了好久好久,终于找到了可以契合的身体。一股莫名的热流突地涌入眼底,无极不觉身体微地一颤,唇角却一挑,浮出一笑。
这颤抖立刻引起了楚留香的察觉。侧过头,他瞧见了盘旋在无极唇边的笑意,可爱又甜美,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一丝宠溺在眼中一闪,这才靠近了她小小的耳朵,“无极……”他唤她,自然得好像呼吸一般。
无极的耳边一暖,一股楚留香身上独特的郁金花香随着夜风卷入鼻腔,赫然别过头,她望见一张俊朗的脸孔正朝自己展出暖暖的笑意。心头一热,思绪顿时乱成一片,她愣愣地只懂得在他的那一汪幽深中失了神儿,眸子紧紧地和他纠缠在一起,恍惚间,天地都似是消失不见了。然后,他优雅好听的声音自空气中流淌开来,低低哑哑的,带着蛊惑的味道,“你这么做会不会后悔呢?”
似是被下了魔咒一般,无极微地摇了摇头,秀眸若星,笑靥如花。
望着浅笑无语的无极,楚留香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眷恋狂涌心头,小丫头是如此地令自己难以自己,如冬日红梅,倔强,坚强,偏又美丽得飘然若仙,让他不自觉地想去好好地疼惜和保护。旋而,一股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淡淡忧伤浮入思绪,神色一黯,似是不舍,又似欣赏,嘴张了一张,这才缓缓叹道:“你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是感觉不安。”
无极满眼的澄净,傻傻地问道:“为什么呢?”
“你是为了我,被逐出日月神教,离开父亲。但是……”楚留香抿紧了薄唇,紧了紧握住无极的手,将其置于胸前,贴近胸口,一股歉意不期然地弥漫在眸中,“你却丝毫不后悔,岂不是让我觉得……”他有些困难地咽了咽唾沫,“亏欠你更多。”
无极瞬间愣了,诧异地抬眼望去,却见楚留香避开了眸子。
所谓知己,就是能够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看待问题,能够比对方自己更加地了解对方。无极了解楚留香,这是一个不会因为责任而付出感情的男人,风流之名传于江湖,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别人对他有意,他却未必有意,有人为了他哭过、恨过、伤过、痛过,但是他却总是洒然一笑,情未留下分毫,人已经转身离开了。江湖中人看其如此伤害女人的心,又总是一副优雅的姿态,于是冠了个“风流”之名给他,他也淡然一笑,没有反驳。于是,这便成了楚留香的风流……思及此处,她心中不由得微地一痛……纵然是她涉入江湖时间尚短,但是她就是如此的笃定,没有理由的,自己便莫名地了解了这个名叫“楚留香”的男人。她了解他的骄傲,他的自负,他的落寞,甚至是他的风流。他的“亏欠”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不想用责任困住风般自由的楚留香,但是她也明白,温柔的楚大哥会担心自己,所以他说了自己也许从未曾说过的话,他说他会觉得“亏欠”……这是他的温柔呵……却也让她涌起一股涩涩的心疼……
定定地凝望着面前伟岸的男子,无极随即悠悠地开了口,“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或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吧。”
闻言,楚留香似是有些失措,紧握的手松了开来,身子扭了过去,一丝凉意立刻卷入掌心,心,却突地乱了。他发觉从没有一刻,自己是如此地不明白自己。那句“亏欠”让他有种浓烈的失落感,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自己怎么会在小丫头身上用上这样一个词?而自己的解释更是大失楚留香该有的分寸……楚留香不该是永远优雅温柔的么?不该是永远善解女人心的么?不该是永远情随意动不谈责任的么?不该是永远不会道歉的么?但是,这一次,是怎么了?心,在不经意间被触碰了,他做了自己从来不会做的事,却也掩饰了自己以前总是轻易便说出了口的甜言蜜语。小丫头的语调中盘旋着让他心悸的一份了解,悠然一叹,他望向了被薄雾遮盖着的月亮,念道:“命运和爱情,永远都属于勇者。”
无极缓缓地走到楚留香的身边,望着他大理石般完美的侧脸,轻声问道:“你也相信命运吗?”
似是突然唤回了混乱的思绪,楚留香洒然一笑,“强者支配了命运,而弱者就要接受命运的安排。”
“那我是属于强者?或者是弱者?”无极眼神一垂。
望着无极突然垂下的秀眸,楚留香只觉得心头渐暖,如此澄净的小丫头呵,在一个瞬间已经全然了解了自己,然后又在另一个瞬间否定了她自己的感觉。“你既非强者,也非弱者……”他淡淡地开了口,迎视上了无极骤然抬起的疑惑眼眸,随即勾起一笑,宠溺异常,“而是一个敢去争取未来,不接受命运安排的勇者。”
这一次,他让心听从了所有的感觉。那个心思敏捷的楚留香回来了,不动声色的,用充满蛊惑味道的声音,坦白了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眷恋。如此的委婉,如此的曲折,像是卷起花香的微风,轻轻柔柔地回荡着,却不愿意告诉天空,自己是如此地仰慕着它。为了它,努力地扬起了花香,只是为了让高高在上的它闻到令人心醉的美好……
有些话,不必讲实讲透,那股默契系于灵犀一动间,最让楚留香感到温暖。有些话,不用说,有心人自是会懂。如果不懂,那又何必多做解释呢?楚留香总是如此的,似是随缘来去的感情,其实却只是因为未觅到知己。真正懂他的,知己。
心神一悸,笑却溢了出来,无极凝望着楚留香,后者勾起唇角,微一点头。恍惚间,无极突地想起了烟花绽放的那个夜晚,那写满了眼底眉尖的温柔,也是如此这般让自己欲语无言,唯有随他轻扯一笑,任目光纠缠。身体,却比灵魂更诚实……无极窃窃地探出了手,举步向前。几乎是在同时,楚留香大大地张开了双臂。似是在同一旋律中跃动的音符,两副身体无以伦比的契合着。
无极倚进了楚留香展开的温柔,手臂缓缓地紧紧环绕住一副宽厚的胸膛,鼻息间立时萦满了郁金花香,不禁让她红了眼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都似是在顷刻间幻化虚无。
怀抱中的娇小立时让楚留香微微一颤,他能感觉到无极的小脸正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地摩擦着,在那贴近心脏的位置,有股难以压抑的热力卷着让他陌生的狂热宠溺直冲心窝,暖暖的,麻麻的,让他不禁更加拥紧了她。手,探了上来,抚着她乌黑顺柔的长发,然后滑到她不盈一握的削肩,指尖过处,眷恋缱绻。小丫头是如此的美好,他发觉自己是这般地想要去保护这份美好,无论拥得多紧都似是不够。然后,小丫头清脆甜美的声音在心口处传了过来,“楚大哥,我再也不要回日月神教了。从今以后,我发誓,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天涯海角,我永远都不要和你分开!”
幽深的双眸蓦然动容,一股热流扑入楚留香的思绪,陌生地感觉让他微愣,却只在转瞬间,环抱着的双臂再度紧了一紧,似是承诺,也似咒语,他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开来,“我也会竭尽所能的照顾你。”
无极赫然抬高了头,和楚留香凝视的眼神撞在一起,两人均在彼此的眼内看到了一丝坚决飘然滑过。拥抱,是最好的礼物,将所有的言语全部打散,只需要去感觉,就够了。贴近的心,狂乱地跃动着。涌动的情,肆虐着灵魂。手臂收得再紧,也是不够的。身体,贴得再近,也是不够的。过去和未来,随着掠过的风消失在时间的无涯,唯有现在,这一刻,便已足够了。
不要去怀念过去,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不要去忧虑未来,因为未来的,还没有到来。
只要好好地享受现在,因为现在,正在身边。
“哎呀!”远远地离开人影两个的旖旎浪漫,阿布的声音突地窜了起来,一股焦糊味儿让他眉头大皱,迅速扭头,蹲下身子,却瞧见本烤得油光美味的野味已经变成焦碳一堆,他懊恼异常地一指,轻嚷道:“秋心,野鸡烧焦了!”
秋心凝视着楚留想和无极紧紧相拥,眼中涌出一丝失落,思绪正在不知明的领域中漂流,却被阿布的鬼叫扯回身体,随了他的目光望过去,一堆焦碳让她莫名火起,秀目扬起,探指一点阿布的胸口,不依不饶地叫道:“还不都是你!”
“我?”阿布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见秋心气得别过头去,只得在心中暗叹,女人啊,真是让人搞不懂!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
快活林的树木在清晨的阳光下安静地伫立着,露珠在叶子上匆匆滑过,折射着七彩的眩目,只一瞬,就消失不见了。无人涉足的密林中薄雾微起,清凉的风悠悠地吹过,一派祥和的自然风光。鸟儿在林间跳跃不止,用欢快的舞姿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突地,鸟儿一惊,振翅腾空,竟是大树上滑下了一条腿,挂在树干上,悠哉悠哉地晃着。早起的阳光很是调皮,越过了稀薄的树叶,直直地照射下来,将正横卧酣睡的人笼罩其中。立刻,那人“哎”地轻叫出声,有些懊恼地揉揉眼睛,似是被扰了好梦,眼睛没睁,嘴却已经嘟囔起来:“这太阳真讨厌!哪儿不好晒,刚好晒在我眼皮上!想不起来都不行了!”
“唉!”一声长叹声带来几分无奈之意,姬冰雁跟着出现,悠然叹道:“还怪呢,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坐起身子,扭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胡铁花一指太阳,戏谑地回敬道:“公鸡就是公鸡!天一亮啊就不忘了报晓!”
原是胡铁花及姬冰雁两兄弟,因为昨夜搜寻未果,见天色渐黑,于是跃上高树高卧休息。
“哎!”姬冰雁可没心思和胡铁花斗嘴,唤道:“你快下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胡铁花身子一扭,人已经飘然落地,动作如行云流水。
“我们赶快去找老臭虫啊!”姬冰雁急急地开了口,语气中倒有一丝焦急。
胡铁花眼神一瞥,无奈地摊开双手一掐腰,道:“找?怎么找啊?南跟北我们都分不清,怎么找啊?”
“我早有准备啦!”姬冰雁神秘地“哈哈”一笑,自怀中取出一个圆盘之物,拿在手里朝胡铁花炫耀地晃了晃,还甚为得意地挑挑眉。
怎知胡铁花完全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望着姬冰雁手中的木制圆盘,见上面刻满了天干地支等一大堆他看了就会头疼的细线,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姬冰雁拨弄着木盘上面的指针,答非所问,“你听过指南车没有?”
“指南车当然听过啦!黄帝大战蚩尤的时候制造的!”
“哈哈!”姬冰雁点点头,“对啦!这是指南车的改良种,叫指南针!”
“哦?”胡铁花好奇心大起。
姬冰雁举着指南针左右绕着圈,然后身形一定,指向正前方,“这边是南!”转了身又一指,“这边是北!”见胡铁花正瞪着大眼呆望着自己,他得意一笑,道:“我们要找老臭虫啊,要往西边走!”言罢,扯了听得糊里糊涂的胡铁花,“走吧!”
胡铁花仿佛木头人一般,什么指南车指南针啊,他是满头雾水,只得乖乖地被扯走了。
再来表一表如今仍旧在林中绕来绕去苦无办法的楚留香等人。
休息了一晚,众人体力恢复,虽然天已大亮,却因薄雾缭绕,更因面对着变化莫测的林子,让人无法舒展心情,只得在楚留香的带领下,无语前行。树木错落有序,偶尔有松鼠自树上可爱地跑过,却无法引起大家的兴趣,束手无策的感觉使心顿感疲倦。
阿布跌跌撞撞地跟着,见身边的秋心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中一急,朝前面领路的楚留香嚷道:“楚大哥,我的鞋都快走穿了!除了这样搜寻以外,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啊?”
楚留香停下了脚步,扭头和无极对视一眼,无奈地叹道:“唉,姬冰雁对奇门遁甲之术颇有研究,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
秋心落在了最后,闻言眼中华光一闪,似是在打着什么主意,脚下漫不经心地往前踱着。忽地,脚下一沉,她心叫“不好”,知是踏入机关。未等有所反应,脚下一个套索已经将脚腕套了个牢固,然后旁边一棵大树树枝急挑,秋心只觉得眼前一花,血气翻涌,人,立时被倒吊起来。秋心大惊,慌喊道:“楚大哥!”
“啊!”楚留香和无极赫然回头,见状均是心中一冽,知是所走之路仍旧不是“生门”。
“楚大哥,怎么办啊?!”秋心有危险,最着急的莫属阿布了,他指着秋心直跳脚,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指指秋心,再指指楚留香,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楚留香突觉心中好笑,脸上表情却是滴水不露,朝阿布递了个眼色,道:“我来把绳子砍断,你去救她!”
阿布立刻会意,喜笑颜开,感激地嚷道:“知我者楚大哥!”话音刚落,人已经直扑向秋心被悬的大树方向,嘴里还高喊道:“秋心,别害怕!我来救你啦!”
秋心哪有心理会阿布,仍旧自顾自地叫着:“楚大哥,救我!”
楚留香探出手指,轻然一弹,一股劲气“倏”地划破空气,薄雾往旁荡了开去,秋心脚上的绳索应声断裂。
阿布满心的欢喜,想着终于可以英雄救美了,脚步更是越奔越快。怎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天就是存心和他开玩笑,眼看着自己大张开的双臂已经举到了秋心的身下,可恶的树根却横地出现。脚,绊上了。人,飞着跌了出去,铺在地上,成大字状。落下的秋心正不偏不倚地直砸在阿布的背上,两声“哎呦”同时响起。
“啊?”楚留香呆在了当场,不能置信地盯看着跌成一团的两人。
“啊?”无极也跟着惊呼,随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楚留香更是笑意难抑,和无极迅速地对视片刻,随即挺眉一挑,望向阿布,无奈地摇摇头,笑骂道:“哎!给你机会你都不会!”
一手紧紧地攥着绳索,阿布呲着牙,痛苦地嚷道:“楚大哥,我看我的腰,需要……哎呀!”他猛一吃痛,微扭过头,朝背上的秋心苦涩一笑,“轻一点!轻一点!”
秋心立刻手忙脚乱地从阿布身上爬下来,满脸的歉意,急急地唤着:“对不起,阿布!”
阿布故做坚强地朝秋心点点头,回了头却朝楚留香再一咧嘴,“需要看大夫了!”
“唉……”楚留香顿感无言以对,神色一沉,教训道:“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点点疼算得了什么!”
“可是,真的很疼……”阿布的一双浓眉拧成了一根麻绳,腰间的痛楚阵阵传来,让他一张脸也皱成了一团。
收了玩笑,楚留香环顾四周,低语道:“前有机关阻路,要是通过了机关,也许可以离开此地!”眸中光彩一闪,似是下了决定。
身边的无极立刻有所察觉,隐约猜测到了楚留香的想法,急忙唤道:“楚大哥,你想……”
眼神突地幽深起来,楚留香探手摸了摸鼻子,悠然地应了四个字,“放手一搏!”
“可是机关凶险,我怕你会……”一丝担忧浮在秀眸,无极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当然深知快活林的机关凶险,但她同时太了解他了,楚留香已下的决定,有谁可以阻挡呢?
无极的欲言又止让楚留香心中一暖,眼神不自觉地一柔,朝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言罢,唇角勾起了完美的弧度,浮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转瞬间,修长的身躯已经腾空跃起,脚尖轻点,踏树而行。
快活林似是瞬间被激活了一般,被楚留香踏过的树木浓烟四起,五颜六色的飘散在空中,刹是好看。无极却看得心惊胆寒,背后一阵冷汗突生,她失声喊道:“五毒迷魂瘴!楚大哥!快回来啊!危险啊!楚大哥!”
空中的楚留香闻言心中一惊,脚下却不停顿,丹田提气,身体骤然上升数尺,跃上树梢。举目望去,身下已经烟气缭绕。他略一运气,竟扯出淡然一笑,这才飘然跃下,立在当下,动也不动。
“楚大哥,你还好吧?!”秋心喊问道。
无极紧紧地盯着背对着自己的楚留香,刚要开口询问,却忽见他猛一转身。立刻,她望见了他正挂着一脸的悠然,调皮的神色闪在眸中,随即他微地一笑,摸了摸鼻子,道:“幸亏我的鼻子不灵,要是换成别人的话,早就出问题了!”
“所以人生之事,真的很难言其福祸。”无极突觉心头一阵感触,悠悠地叹道:“得之未必可喜,失之也未必可优。”
楚留香收了顽皮的表情,眼神深邃地望向了无极,不被人察觉地微微一点,似是赞同,也似赞赏。
阿布却没有楚留香和无极般细腻的内心,扶着秋心左右望着,眉头大皱,大叹一声,道:“不管是得是失,我看我们都无法离开此地了!”
无极迅速地瞥向楚留香,两人均是摇了摇头,然后同时一点。一股彼此了然的倔强和坚定涌入眼底眉尖,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灵犀默契。
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某个时刻,你也许以为面临的是绝路了。
认命的人低下了头,所以只看到了面前的绝路。
坚强的人却扬起了头,望向了遥远的尽头,默默反抗着。
绝路,是逼着自己不能再退。
然后,除了打破面前的墙壁再无他法。
纵然是碰得头破血流,也会用双手探出一条路来。
不放弃希望的人,总是能够抓住希望。
停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楚留香是永远不会放弃希望的人,正如,无极一样。
生命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