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日子,和家人打打壁球,也不错。
不用费心玫瑰,不用等待,不用创意,不用订位,不用甜蜜或者伤感,挺好。
当然,不是真好,只是不错,只是挺好,谁让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呢?
也可以很不特殊,对某些相当不敏感的人来说。
特殊的日子,说点特殊的。
说说我家的疯女人,当然,并不是我家里的,而是家门口的。
如果你跟我一样居住在北京翠微北里,那么每天你可能也会在上班,下班的途中,看到站在路口的那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身着夸张的服饰,缀满一身的行头,配上大大的墨镜--站着。
不管三九天,还是三伏天,就是站着。
我们已经习惯了,就好像所有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样,每天从她的身边绕开,也不多看上一眼,也不想,或者不敢问上一句。
这就好像是城市的某些固定的风景一样,它们在的时候,你不会注意,它们有一天消失了,你也没有印象---
好像儿时在蓟门桥小月河畔,我和弟弟妹妹反复穿越的铁栅栏。
那些年,我们在它附近钻过来,钻过去。
毛毛和阳阳钻过来。
我说:你隐形了!
毛毛和阳阳又钻过去。
我说:你恢复了。
于是,每次去小山上玩,我们都在出门的时候钻过来,回家前钻过去。如果哪次回去忘了,就好像少了点什么,顺道可以再玩玩大人跟前装隐身人儿的游戏。
不过,某年某月的忘了的哪一天,这神奇的铁栅栏就消失在生活中了。
然后又是一些年,我回到故居的小月河,突然对她兴奋得说:
“你看!隐身门!”
我跑去钻了钻,几乎钻不进去了,我象日子一样重了,大了,胖了。
毛毛和阳阳倒是都隐身了----国外求学呢。
对了,毛毛,不是cc你家的男猫,是我的妹妹,阳阳是弟弟。
回忆就像任意门。随时把美好带到我们面前,只不过,打开门,我们走进去那一边,最终还是要走回来这一边。
再说回我家门前的疯女人,搬到这边好几年了,有时候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我不会有一点印象,直到某天见到,才会突然想起:阿,对了!这里一直有个疯女人的!
然后我会多看两眼,就好像那天。
我看到,疯女人手里有一串钥匙。
突然我想知道,她是否每天都把一串钥匙握在手里呢?这看似是一把我们小区的家门的钥匙。
也许是疯女人的家人叮嘱她---
“妈(姐,妹,姨。。)你自己出门带好钥匙,注意安全,我们可不能老陪着你了,听见了吗?”
或者,仅仅是或者,这把钥匙,是为谁而留的?
每一个疯子,傻子,歇斯底里的女人,丧心病狂的男人,似乎都源于等待--等待等不到的,期待得不到的,需要不该需要的,追求没法追求的。
这个疯女人也是正在等待吧?一根筋的等待,也几乎等于是疯了的。
等谁呢?-----面朝n年如一日的方向。
等得到吗?----站立n年如一日的姿势。
为什么要等呢?------穿着永远自己看来最美的盛装。
如果开始艺术家的编造,这里面应该有太多可以挖掘的故事,可没人想问,没人敢问,至少我身边的人们都没有。
其实,太了解一个人的故事,也是一种危险---意味着一段别人的喜怒哀乐要平白牵动自己的心肠。----更何况是了解一个疯子。
谁都知道,每一个疯子的背后,都有一个常人无法承受的故事。
也许,疯子有疯子的坚持,超乎常人,疯子也有疯子的幸福,异乎常人,别的不说,我们等得起吗?
等到痴了,等到傻了,等到风吹日晒,等到海枯石烂,等到神志不清,等到-疯了。
说到这里,还记得《暗恋桃花源》的贯穿始终的那个剧场里的疯女人吗?
“你们看到刘子骥吗?”
“你们看到有谁看到刘子骥吗?”
“我要找刘子骥”。
“那一年,在南阳街,谁陪他(刘子骥)吃了一年的酸拉面?……”
这几乎是最神秘的人物给了个问号:谁是刘子骥?其实后来才知道,出处很容易找。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晋·陶潜《桃花源记》

舞台上,暗恋和桃花源的剧情百般纠结,舞台下,一场等待穿越千年。
当然,这个疯女人也许只是偶然的,没什么稀奇的,疯了---被驴踢到头了,被豆腐砸了脑袋了,喝口凉水噎着了,爱上个不该爱的人了。
都很平常。
《疯女人》
我家门口有个疯女人
她每天等着 穿着盛装 带着墨镜 拿着钥匙
等戈多和刘子骥
在一个特殊的日子
我忘了去看一下疯女人在不在
她知不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如果有一天
疯女人不再等待了
不再站在那 不再盛装 不再拿着钥匙
我猜
她要么是死了
要么是好了
要么是终于等到了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