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转千回都不跟你讲
水有愁,水自哀,水愿意载你。
你的船呢?船呢?下楼去!
南村外一夜里开齐了杏花。"
2000年12月2日,天堂里开齐的,不是粉色的杏花,是白色的,白的梨花。梨花满地不开门,而天堂的门扉为诗人开放,卞之琳,悄然远行去了。
认识“卞”字,是童年时听父亲讲《和氏璧》,而喜爱这个“卞”字
,则是少年时读了《断章》这首几乎见于所有爱诗者的手抄本里的小诗。
简洁而隽永,明白而深邃,灵感瞬间迸发,诗风精微而冷峻。这近乎唯美的情景营造了一个无止境的审增内涵。远看,一泓清水;近观,无底碧潭。这是《断章》,是卞之琳。
1925年,一个在乡下上初级中学的15岁小年邮购到一本《志摩的诗》。“这在我读新诗的经历中,是介乎《女神》和《死水》之间的一大振奋”。6年后,少年成了徐志摩的学生,他就是卞之琳。此后,其一生活动的中心,都为着缪斯。都是诗。无论作为一名诗人,还是一名作家,作为一名学者,还是一名译者。他判然有别于在前的戴望舒、臧克家,同时的艾青,稍后的冯至等人。在1935年前后的新诗变化里,因独出机杼,而别开生面。
在诗歌上,卞之琳没有什么鸿篇巨制,有的只是精致断章。史家皆好言卞诗雕琢气息浓,但于卞之琳而言,雕琢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期待。“规格本来不大,我偏又喜爱淘汰,喜爱提炼,期待结晶,期待升华,结果当然只能出产一些小玩意儿。”别人饱含激情一凿子下去的地方,他却偏偏“百转千回都不跟你讲”,“隔江泥衔到你梁上,/隔院泉挑到你杯里”的百转千回后,面对他的“小玩意”,面对那于细微处显见的无言以状的大美,无言以对之外,你还是相对无言。
所以,雕琢并非坏事,怕的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以文学之今日和今日之文学来看,我们有的是庸俗的体系或全集,有的是浮躁与粗糙,缺的恰恰是冷静与雕琢。不少猪鼻子插葱之流,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哄哄来扮大象。此辈斯流,论家称匠,教人齿冷。虽然刻薄,但,事实如此。
除了诗歌,看一看卞之琳的小说吧。看懂了“林未韵”,也就看懂了《无题》,看懂了《无题》,也就看懂了这个曾被闻一多夸奖的“唯一不写爱情诗的年轻人”。他和我们一样,也有过,也有着一样铭心刻骨的爱与情。
《三秋草》也好,《汉园集》,《鱼目集》也罢,都几无畅销的希望。这年头,贵的多是垃圾。而诗歌,连垃圾都不如。
悲哀,但不出奇,更加无可指责。全球变暖,早习惯了这无比温暖的冬天。真不知是天气反常,还是人反常。
毕竟,风景不一样了,看风景的人也不一样了。物非人非,去年是人面桃花,今年是桃花依旧,明年?明年是政府征地啦!除了高架桥,你还有什么桥?出了收费站的车子都象“凶猛动物”,你还敢站在桥上么?
于是,你还看什么风景?你还苛求什么风景?你还指望什么风景!
“我要有你的怀抱的形状,
我往往溶化于水的线条。”
一切,因水而永恒。
我指望,卞老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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