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甲午

——为什么我们对那个失败念念不忘

   陈悦

    按照中国传统的计年方法，岁月流转以每60年算作一个大的分段，称作是一个甲子。

    2014年农历新春过后就是甲午年，距离发生在1894年的那场影响了近代中国命运的甲午战争，时间过去了正好整整两个甲子。无论是人的诞辰或是重大的历史事件，国人本来就都有着逢整数年份进行纪念的传统习惯，而难逢的双甲子更成了对甲午进行纪念的重要由头。

    2014年的甲午纪念，从2013年甚至更早就已经显现出将会出现空前的社会关注热度。

    我总认为，对一场失败的战争不断进行纪念，本质上应该是因为当年的失败者的后代们可能觉得还没有真正找到或清洗导致失败的本因，因此无法自信地藐视或者淡视那个失败，所以还需要一遍遍研究、思考如何来找到和消除败因，一遍遍进行重大的社会纪念，来不断警钟长鸣。我们之所以那么在乎一次失败，往往就是因为还没有能够走出那个失败导致的暗影。

    十分值得注意的是，原本包含了陆地和海上两个战场的甲午战争，不知从何时开始，国人的目光偏转、集中至了海上部分，乃至在很多时候和场合，出现了甲午战争等于甲午海战的情况。而2014年，仅我所知道的各家电视媒体正在创作中的甲午纪录片就不下十部，其中也多为甲午海战。

    在一个沿海地区人口并不占国民总人口多数的传统濒海大陆国，在对一场历史上战争的理解上，出现这样重海轻陆的局面，是十分有意思的情况。

    历史上，海洋在很长的岁月里一直被中国人当作和高山大漠性质相同的天堑、壁垒，浩瀚的大海被赖以为天然屏障，遭遇外力侵袭后，一度通过禁海来加以修补。到了近代海通时代，中国被迫开始的海军建设，本质其实是另一种意义的禁海政策，即用一种新的方式实现将海洋作为壁垒的目标，以海防或防海的心态建设本该属于大洋的近现代意义海军。

    真正的海军因为国家有着重要的海上利益需要维护而存在和强大，而以海防为目标的海军往往因为其国家和民族没有和不知道获取举足轻重的海上利益而自困，这种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昂贵海军，往往就会因为海防的一时目标实现而陷于建设停顿。从战略层面，北洋海军发展停滞，乃至最后失败很大程度实际导因于此。

    甲午战争后的百多年时间里，作为中国在试图正面海洋时摔过的最重的那一跤，国人几乎没有间断地在反思这场建设海军的努力为什么会失败，而且进行了一代代对如何建设海军的新的探索。到了海洋利益对中国的重要性空前的今天，在经略海洋的国家战略背景下，中国海军开始越来越自信地面向大洋，而有关甲午海战的社会反思也十分巧合地到了空前的热度，或许这个甲午终于来到了一个真正越过失败历史的分水岭。

    从海洋军事、战略的角度以及社会认知的角度，只有真正跨越甲午，我们才会彻底消除通向大洋的屏障，才会真正使得甲午海战成为一页可以自信地翻过的历史。看清来路上让祖先们摔倒的陷阱，认真把烈士的遗骨收集安葬，怀藏着曾经的荣耀和悲壮，我们辨识前路的目光会更加自信，走向前路的步伐才会更为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