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假期最大的收获估计就是它了。

    3天前，夫人帮取回了一件从日本寄来的邮包，几本老久的日文古籍，再有就是一张特殊的照片。

    还在2003年设计复制“定远”舰时，当考证到“定远”舰鱼雷管的位置时，大家集体卡了壳。之前，无论是舰上的厨房、餐厅、仓库、厕所在哪里、什么样，等等稀奇古怪的问题，都能一一告破，唯独在鱼雷管上出了问题。

    关于“定远”舰的鱼雷管，其实各种资料都说得很清楚，一共3个，但是这3根管子各在什么位置，却是一笔糊涂帐。唯一能够找到的文字记载，是当年李鸿章给清政府的汇报，说3根鱼雷管船头左右各一，船尾一个。大概方位有了，但是具体位置却只字未提。鱼雷管的具体位置，对历史爱好者研究者，似乎是个可解决可不解决的问题，解决不了，不影响历史，解决了，还是影响不了历史。但是对舰船技术史和海军史研究，还有军舰复原设计来说，这却是个重头戏。不解决这一点，就绕不过外观上仿真这一大门槛，不解决这一点，也无法解释海战里的诸多技术细节问题。

    鱼雷管位置问题的首先突破，得益自老照片。原本大家认为，最容易解释的就是“船头左右各一”两个管子，按照字面看，就是军舰的舰首两边各有一个，也因为这个，就有人把“定远”船头的锚链孔当成了鱼雷管…… 为了重新研究“定远”的构造，几乎国内所有古今出版物上公开过的“定远”、“镇远”照片，全部搜罗殆尽，一张张辨识解读后，在军舰前部的舷侧，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盖子。最后确认，老李说的“船头”，实际是泛指“船的前头”。

    如今，船头的这两个鱼雷管位置，已经在威海的复制舰上有所表现。

    解决完了2个，还有一个船尾的管子成了心病，因为始终找不到一张能够看到船尾细节的老照片。在讨论船尾鱼雷管位置时，我曾大胆推测，以“定远”的母型德国“萨克森”军舰构造与“定远”极其相像，而且“萨克森”的头几艘军舰并没有安装鱼雷管，只是在承接完“定远”后，在后续的几艘“萨克森”军舰上才出现了鱼雷管。会不会“萨克森”上的鱼雷管位置，和“定远”一样。最后，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个人推论，只得作罢。最终，“定远”纪念舰上为了真实可靠起见，没有表现船尾的鱼雷管。

     船尾鱼雷管究竟在哪里，成了我和几位朋友的心病。

    惊喜迟到了整整3年之后最终来到了。

    众所周知，“定远”“镇远”建造和在中国服役的时代，摄影术在中国还是新鲜事物，由此导致“定远”“镇远”建造和在中国服役时期，只留下寥寥可数的几张洋人拍摄的照片。研究“定远”级军舰更重要的照片资料，其实大都是“定远”的姊妹“镇远”被日军俘虏后，在旅顺由摄影师小川一真集中拍摄的一批。至于后来“镇远”在日本服役时期拍摄的照片，由于舰面改造较多，意义已经不是太大。

    小川一镇拍摄的“镇远”，计有10余幅之多，全部被收录了《二十七八年写真帖》以及《日清战争实记》等书。这些照片，已经是我等研究者看烂了的片子，几乎每一点细节都曾辨析过，但唯独缺失了一块，没有“镇远”舰尾的完整照片。令人意外的是，08年9月，一次偶然的目光停留，一张从未见过的1895年摄“镇远”照片出现在我的眼前。

    见到照片的刹那间，我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告诉好友老方：我见到了一张以我们以往最想见到的角度拍摄的“镇远”。这是一张“镇远”舰尾部的全景。

    装裱在硬纸版上的原版照片，显得十分老旧，只有从背板周围依稀流露的烫金，才能想象这件东西当年该是如何的光芒灿灿。照片背后，有日本人用毛笔题写的拍摄时间和拍摄内容，推算起来，应当也摄于旅顺。这样，拍摄者或许就是小川一真，这是一张遗漏在历史相册之外的孤儿。

    那个困扰了我们多年的问题，在这张照片前完全解开了，当年“萨克森”鱼雷管与“定远”鱼雷管位置相似的推论，未能想到，竟是最接近历史真相的。“定远”的尾部鱼雷管就位于舰尾中线上，接近水线的位置。相对到舰体内部，鱼雷馆就安装在舰长生活区内。

    在中国，历史照片与文字档案相比，往往被放在低人一等的地位，鲜有人专门加以研究。也因为此，中国历史书中配错照片的洋相出了一次又一次，张冠李戴，牛唇不对马嘴的事情层出不穷。以一人之力，要改变这种现象几乎没有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让我们这个小研究团体做得更专业一些。受“镇远”照片的鼓舞，我也加入了老方的队伍，即以我们的能力，将与中国近代海军史相关的图片文物，尽量多得回购回来。这些资料，放在中国人手中，自然更有意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