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之金色

2005年4月16、17这两天，是我毕生难忘的日子，也会是中国难忘的日子。中国海军曾经的骄傲，一艘百年前的铁甲巨舰，穿越时空，重新出现在威海的海边。

乘坐这艘特殊的战舰，航行在成山头——威海的航线上，看着来往船只上惊讶的眼神，仿佛能体验到当年龙旗海军纵横海上的豪迈，我的老师姜鸣站在船舷，遥望远方，显然他也处在深深的激动中，看神情，思绪定然也是回到了百年前的中国海上。汽笛鸣响，“定远”舰靠向威海岸边，因为正和博物馆王馆长在底舱讨论布展规划，我错过了“定远”靠向码头的一刻，不过当我们从船里走出，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恍若步入一个新的世界。狭窄的码头上，竟然聚集了上万自发而来的威海人，一个目的，欢迎“定远”舰回家。想必，学术成果走出象牙塔，被大众认知认同的那一刻，也就应该是这样的场景吧。

在回航仪式的最后阶段，我一直站立在舰尾指挥台上，李玉生、老方、心心、橘子都看不到了，应该也在各自所处的位置享受他们应得的荣耀，这一刻，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我的思绪一下子被带回到02年的冬天，也是在威海，与神交以久的李玉生、蒋青、姜鸣、许华第一次面对面交流，一起启开了“定远”故事的序言。

很多人认为我专攻舰船技术史研究，实际是个极大的误会，中国发展海军乃至近代化的努力过程，才是我最为感兴趣的方向，而对海军舰船实则并无太多关注。直到在网上结交了广州的挚友李玉生，交流、探讨，共同感慨于中国海军史研究的粗放，为使以后的研究者少走弯路，我们击掌为誓，一艘艘走进北洋海军的战舰，一艘艘研究透彻，相约由旗舰“定远”开始。也恰好在这个时候，一封奇特的邮件到了我的手中，附件中是刘公岛的照片，海面上停泊着一艘硕大的滚装轮，来信的人叫蒋青，据说是701研究所的工程师，让我猜猜这张照片的寓意是什么，我的回复很干脆，你们不会是要复制“定远”舰吧……，我的“定远”故事就从这一刻开始。

从参与设计、提供设计资料、解答一摞摞稀奇古怪的问题，到参与专家论证会，提供复制意见，一直到从长江到渤海，直接参与到了复制“定远”工作的行列里，这期间的故事有太多太多，多得足够可以写本书，蒋青提议，就叫《我们的“定远”》，我相信这本书终有面世的一天。

除了李玉生、蒋青，以及对我给予太大支持帮助的学界前辈姜鸣、许华等先生以外，北京的老方可以说是整个复制过程中，始终相伴支持的战友，也是“定远”复制不因遗忘的功臣，舰里舰外随处可以点数老方的努力，骄傲飘扬的龙旗、昂首向东的龙纹，应该可以算是老方骨子里性格的象征了。从最初因为给《走向共和》制作三维海战而结识，到了因为“定远”复制成为挚友，这可以说是我在“定远”复制过程中，另一项最重要的收获。

不应忘记的还有心心、猫猫，橘子、旗舰、老迷等等朋友，平日里从事的职业不同，夹杂在大街上的人流里，可能谁也没注意到他们的特殊，但在这个圈子里，他们是英雄。之所以反复用英雄这个词，是我再想不到有什么更贴切的词汇来形容他们了。他们对海洋、海军的满腔热情，对复制工程的无私帮助，是我最大的动力，每当遇到一些未曾设想的阻力坎坷，甚至萌生退意时，他们是我的后盾。

用甲午战争博物馆王馆长的话说，“定远”舰使得网上民间的海军史研究转化成了实际，为民间的研究者们增加了一座现实中的支持平台，恰好，这也正是我的初衷。

复制的“定远”静静停泊在海边，她不会说话，但相信她会记住这群人的努力。努力，在“定远”舰辉煌的回航一刻化作历史，为着这艘军舰付出的心血，只有军舰和我知道，面对或批评或赞扬的声音，我可以无愧说一声我尽力。早上特地又去看看“定远”，海面上跃起的太阳，洒出一片金色，仿佛象征了收获的喜悦。

05年里，“定远”舰经历了面向市场的过渡，市场化的是痛苦的，也是无奈的，这艘百年巨舰也无法苟免，如何在经济大潮中，保住这一片金色，保住这种神圣感，我的命题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