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初恋

十二

 时光从深秋到初冬，又从初冬进入寒冬，这里的病人有进有出，常有变化，我的病症正在好转，但增添了头晕头痛的现象，我的主治大夫请了中医科的中医师会诊，开了些中药辅助，另外建议我多在室外活动，他说长期卧床也容易引起这类不适。

 小金花恢复得很好，快要出院，看来她明年考大学是有希望了，现在早期的几个老病号经常一起出来走走。有次我们正在医院小花园散步时，碰到一群实习护士，大约有六七个。其中穿着比较简洁的一位向这边走来，由于在外面她们没戴口罩，我一时没认出来，走近跟前我突然想起，她就是在我病房实习的那一位，当我们都看清对方时，她说：

 “上次在你们病房实习一周后，就换到别的病房去了。你还记得吗？记得剪指甲的事吗？”

 “记得，记得太清楚了，还记得下个星期要再剪的。当时由于紧张忘记了道谢。现在正好补声谢谢！”

“你也紧张？我还以为你没有反应啦。你还记着我的话，记性真好！可能以后我们还会去你那里，到时一定再给你剪。啊，看你好多了，快出院了吧？”

 “是的，快了。”

 这时她的同学又喊她，她急匆匆说声“再会”，跟着她的同学就向前走。当时周围的人很多，没走几步，她又转回身，我们就相互点点头，她随即消失在前面的人群中。

 待一会小金花走到我的身边，她问：

 “就是刚才那位实习护士说你像个少爷吗？”

 我微微的笑了笑，她也会意的淡淡一笑。彼此都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后来她问我现在可有头痛，我说好多了，那时可能在床上静卧多了的关系。她说她打算出院了，医师已跟她讲过叫她定期来复查。

 走着走着，我们又转回来了。开饭时工友送来的菜与预订的有变化，特别是我要的大排变成了脚爪，我很不好意思说不吃这菜，但我意外的发现上海人很喜欢它，我说哪位喜欢吃就多吃一份，我吃那下面的小白菜就可以了。有人说这种脚爪的营养价值高，虽然都是肥皮，但比肥肉好吃。我说肥肉我也不吃。后来有人说：

 “难怪了，你肥肉不吃，肯定不吃脚爪了。”

 没想到过一会，工友又拿来一份菜，他说这个保证我会吃的，我问什么菜，他说：

 “叉烧。”

 “叉烧？”

 “是的，它全是用瘦肉做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菜，也不好意思多问，既然是瘦肉，就尝尝吧。我一吃就感觉不错，香中带甜，甜而不腻。这是我到上海后第一次吃这种菜，十分可口，我不免大加赞美。

 吃过饭大家又摆龙门，最近客厅中多了一位佳宾，她是上海一所中学的女教师，大家都叫她华老师，很善谈笑，同小金花住在一个病房。她说上海的老公有口福，我问这有什么根据，她说上海主妇都会做几手好菜。她然后把目光对准我，她说：

 “周同学，你毕业后就留在上海吧，我负责帮你找个上海对象，保证你满意，保证你天天有叉烧吃。”从来还没有人跟我开过这样的玩笑，我的脸一下子通红，红得感到发烧。这下可把大家笑开了怀。连小金花也不停的笑，一边笑一边要我表态。我如实的说：

 “我学的专业上海没有，我想留也留不下来。”

 “那你学的什么专业？”这个声音几乎是大家同时发出来的。

 “我学的是交通运输专业，毕业后恐怕要天南海北了。”

 “那就改个专业。”我想他们一定是在跟我玩笑，其实都知道当时大学里自己想改专业几乎是不可能的。

 “改专业是不可能的。”我还是如实的说了一句。

 “那你就用魔术变一下，变个可以留在上海的专业。”看来大家对这个玩笑越开越有兴致了，我也就顺势助兴：

 “好，一言为定，我变专业，请华老师负责找对象。”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们学校的女生多，不说百里挑一，至少也可十中选一。”华老师信心十足的担保。

 大家拿我开开玩笑，觉得很开心，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甚至还有点丝丝惬意。我感到在适当场合开开这种皆大欢喜的玩笑，可能是上海社交女士的一大善长，真可学点备用。

 当我回到病房休息时，心想上海女美味佳肴我还没尝到，可她们说话时抓住时机随机应变，甚至还有点伶牙俐齿的机智我已经实实在在的领教到了。

（待续）

相关链接：病房初恋（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