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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偶当年9岁，姐姐14岁

 

姐姐

这个冬天雪还不下，站在路上眼睛不眨

我的心跳还很温柔，你该表扬我说今天还很听话

我的衣服有些大了，你说我看起来挺嘎

我知道我站在人群里，挺傻

 

感到要被欺骗之前，自己总是做不伟大

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想忍要孤单容易尴尬

面对前面的人群，我得穿过而且潇洒

我知道你在旁边看着，挺假

 

姐姐我看见你眼里的泪水，你想忘掉那侮辱你的男人到底是谁

他们告诉我女人很温柔很爱流泪，说这很美

 

噢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我有些困了

噢姐姐，带我回家，牵着我的手，你不要害怕

 

很久以前听过这首张楚的成名作《姐姐》，是一度红遍全中国的经典慢摇。

 

这是首可以将情感深度折磨和摧毁的歌曲。几乎每个听过的人都会流泪（尤其一个人听到时候）。偶也不例外。而恰好，偶有个姐姐。于是远在深圳打工的当时的偶，若想家了想姐了便放出来听听，可以让眼泪来释放一些思乡之情。

 

今天，偶又在网上找到这首歌，狠狠的放出来让自己聆听。半小时前，偶姐发来邮件，说她受不了了快崩溃了。。。。。。偶立刻打电话回去，电话里姐在哭泣，原来偶妈又跟她唠叨了。偶安慰许久，姐情绪才好些。放下电话，想起从小与姐一起的种种往事，心理顿有许多酸楚。

 

姐大偶5岁。在偶最初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姐的影像，她仿佛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似的。长大后才了解到，姐寄养在乡下亲戚家好多年，这是造成偶姐与偶妈感情不太亲的一个根本原因。孩子出生后最初的几年是很重要的，千万不能让小孩子离开父母而导致感情上的疏离。

 

象很多兄弟姐妹一样，偶是姐忠实的跟屁虫，姐走哪，偶跟到哪，姐接触什么人偶也见到什么人，姐干什么事偶一定是见证人。姐曾经试图甩脱偶这个跟踪者，不过偶天生有追踪的天赋，很难摆脱偶的监视。姐后来也习惯了偶的尾随，不过付出的代价往往是会遭到偶妈的一顿臭骂或揍打，因为偶常常将姐姐在外面的“不乖行为”向偶妈告密。偶小时候简直是潜伏在姐身边的“余则成”啊。

 

姐为此痛哭过好几次，偶当时看到此景，幼小的心灵也不好受，但没几分钟就忘了，真是没心没肺，于是继续跟踪、汇报。不过，姐倒没有怪罪与偶的意思，只是口头警告过几回，看警告没什么作用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当然，偶与姐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除了跟屁虫和告密者的关系，还有玩伴的关系。偶们经常一起睡觉，晚上在被窝里一边说话、一边玩耍，其乐无穷。印象深刻的是一起裹着被单从床上滚落地上，而俩人却浑然不知，还呼呼大睡。

 

偶上小学时，姐初中了，已经是婷婷玉立的少女了。经常有亲戚和父母的朋友夸奖姐的漂亮，但在偶的眼里，并没觉得有多漂亮，大概看习惯了。一直到偶读大学，突然发现姐一张16岁时的照片才觉察到她的美。于是偷偷将照片放在钱夹里，到同学面前炫耀，说是青梅竹马的美丽女友，在大家羡慕嫉妒恨之后才说出实话，惹得他们牙齿痒痒欲哭无泪，然后一起攻击偶、贬低偶，说一点不象姐弟俩，一个小眼睛单眼皮丑陋，一个大眼睛双眼皮漂亮，好像不是一个爹娘生的。靠，气死偶了。

 

读初中的姐成绩出众，性格开朗，能言善辩，又交友甚广，自然成为偶仰视的偶像。说来好笑，那时偶最乐意做的事情是给姐送雨伞。南方天气善变，又多雨，往往早上是大晴天，下午有暴雨，偶妈常让早放学的偶给她送雨伞。偶一边玩水一边走，非常喜欢在雨中玩耍。走到姐就读的中学后，可以趴在窗户上看看姐和她的同学们都在干嘛。那个时候都是自修课，没有老师，教室里闹哄哄的，一般偶姐的声音往往是最大的，有时能看到她慷慨激昂仿佛在演讲，有时又见到她挤眉弄眼做怪脸惹人大笑。偶就一直看着姐的表演，觉得有趣。

 

偶们姐弟在一起的日子着实不多，姐初中没毕业就考进了县越剧团当小学员去了。当年因偶妈下放到农村成了非农户口，偶们的户口是跟母亲的，为了变成居民户口，能歌善舞的姐中断了学业开始在很远的剧团训练学校长达多年的封闭式学习。期间偶爸也听说到煤矿工作可以带一个子女“顶职”（即退休后子女顶替父亲的职位），偶爸就调入了煤矿，偶们全家也搬到乡间的煤矿职工宿舍去了。

 

与姐分开的日子，寂寞了很多，想姐的时候，偶会写信给她。偶练得一手好字，写作也有些文采，偶姐收到信，就与她的小姐妹们一起分享。那个偏僻剧团学校的业余生活很无聊，一群激情四射的青春美少女长期呆在那里，也是蛮残酷的，偶的家信居然能成为她们一个消磨时光的节目，这是偶始料不到的，可惜偶的信并不多，早知道就多写一些啦。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她的小姐妹们跟偶说的。多年来，她们当偶象自己的亲弟弟一般，每次到偶家来玩，对偶特别亲切，还时常开偶玩笑，说要是哥哥就好了，可以随便挑个姐妹搞对象，弄得偶特别难为情。可惜当年不流行姐弟恋，可惜了。十几年后，偶在家乡办婚宴，这些姐姐来了好几个，都说弟弟的婚礼一定要参加的。让偶好感动啊，差点流下眼泪鼻涕。亲爱的姐姐们，弟弟祝你们全家幸福、平安！

 

姐回到县城剧团的时候，偶已经上中学了。那时偶妈平反后恢复了工作，远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县城医院，只能几周回来一次，偶爸调回了原来的老单位做司机，经常不能回家。照顾偶的日常起居，成为了姐的职责。大概很小就独立生活的缘故，姐非常勤快，回家来买菜做饭搞卫生什么都做，而偶却是懒汉一条，不但享受着姐的辛勤劳动不知感恩，还时常嫌姐太爱干净遗传了偶妈的医生洁癖。如今想来很是惭愧。

 

记得读高中时，最愿意的事就是与姐饭后出去散步，顺便送姐回剧团宿舍。偶已经高出姐一个头，虽然小眼朦胧，但戴着副眼镜，看上去还是满斯文精神的。这么明显的“才子佳人”的绝配，当然会有回头率，于是偶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剧团同事也有不认识偶的，就象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偶姐找了个对象，怪偶姐隐瞒了消息。那个年代，剧团里有规定，年青演员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于是有领导开始调查这事，结果当然出乎意料，哈哈，这个时候最开心了，原来误解也是可以美好的。

 

自然，偶也觉得偶姐很为偶这样的弟弟骄傲的。偶体育很好，校运会上都会大放光彩，偶姐没有演出的话，会约几个小姐妹一起到学校来看偶比赛。一次，全县的高中运动会在偶们学校召开，偶也参加跨栏比赛了。偶姐们早早找好了位置，开心的吃着零食观看。可惜那次偶太着急了，前面一路领先，跨第9个栏的时候被栏杆挡了下脚踝，摔了一跤，虽然立刻爬起继续跑，但只能最后一名了。膝盖血淋淋的偶被抬进医务室，偶姐赶过来关切的询问，看偶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本来想出出风头的，结果。。。搞得偶好几天很郁闷。

 

后来偶到杭州读书了，难得回家，姐也经常到外地演出，尤其是节假日的时候，偶与姐的团聚机会就很少了。读大二的时候，姐结婚了，姐夫高高瘦瘦的相当英俊，偶想姐总算成家了，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偶妈应该不会去干涉太多她的事情了。但这只是偶的一厢情愿。

 

体弱多病、敏感多疑的妈与开朗的姐性格相反，还很严厉，小时候就不说了，打骂偶们是常事，尤其打偶姐更厉害。大了后，生活中常有摩擦，关系也一直不太融洽，总而言之管的太多，难相处。偶身在其中，当然有很深的体会，只是偶妈偏爱偶一点，偶比姐的境遇要好些。为此，姐曾经跟偶认真交谈过一次，要偶一定考上大学，逃脱偶妈的“控制”。而偶也恰好是这样想的，不谋而合。偶还是比较努力的，美术专业考试被两所大学录取，一所是家乡的大学，一所是杭州的，偶填志愿的时候选择了比较远的杭州。毕业后偶就逃的更远了，杭州、深圳、上海，直到逃到现在的瑞士。

 

殊不知，这样一逃，偶妈鞭长莫及了，偶是呼吸到自由空气了，但所有儿女该负担的责任也扔给了留在家乡的姐。

 

偶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偶妈得了肾盂癌，在杭州动的手术。两次手术，偶与姐分班日夜陪护，那个时候还没有护理工，所有的护理都需要家属来做。两年后我出国了，偶妈经常去医院复查，以及后来的心脏病、小中风等等无数次进出医院，都是由偶姐与姐夫陪着去的。到医院看病是一件很费时费神费力的事情，还影响工作与生活，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偶一定会失去耐心的，但偶姐一直任劳任怨，越洋电话里叫偶放心好了，有她在没有什么问题。

 

偶姐自己要上班，家有即将高考的偶外甥，要安排家事，又要管偶妈的病，真的很累。就这样，姐还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负责将偶在家乡的新房子装修完成，让父母可以入住，算是尽尽孝心。而偶姐为了疏通管道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弄骨折了脚趾，连累偶外甥一个暑假都要背偶姐上下楼梯。偶姐的骨折康复了一些，无独有偶，最近，偶爸又从楼梯上摔下来，尾椎骨骨折动手术，又是偶姐和姐夫来安排医院的事情。多年来，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严重干扰了偶姐的家庭生活，毕竟姐夫也是有父母需要照料的。而在家里休养的偶妈却闹腾起来，四面夹击受了委屈的姐因此在电话里哭了。

 

偶妈常年病魔缠身，心态越来越古怪，陪在身边服侍的偶姐反而成了出气筒。也许这次因为家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偶爸身上，从来都以自我为中心的偶妈有些失落了。偶也劝过偶妈，但基本没什么效果，年纪大了有了固定的思维与观念，哪能轻易改变，再说偶妈自小中风后，言语上已经没有逻辑了，何况是自己小辈的劝告，收效甚微。

 

放下电话好久，偶还很心痛。一旁的老婆说：你知道你姐跟偶说过什么吗？

 

偶问：什么？

 

老婆：偶对她说你真是太辛苦了，你姐说她辛苦点没关系，只要弟弟在国外生活的好就行了。

 

听完此言，偶跑进卫生间，让止不住的眼泪痛快地流了下来。。。

 

噢，姐姐，你确实太辛苦了，如果有来世，偶们还是做姐弟吧，不，做兄妹，你已经很累了，该换偶来照顾你、爱护你了。偶也不远走他乡了，偶要回家来，不让照顾父母的担子全部搁在你不太宽阔的肩上，虽然你比以前胖了。

 

噢，姐姐，不要伤心，不要流泪，偶为你虔诚祷告，愿平安与喜乐赋予你心。

 

噢，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我有些困了

噢，姐姐，带我回家，牵着我的手，你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