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得像是把空气冻住了，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会下雪。

这将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卢明把身体紧紧蜷在角落里，整个人缩成一团，以抵御一些寒气的侵袭。可是身后这家店的玻璃门，依旧把冰冷的感觉传递给卢明。

卢明身体已经僵了，他靠在那冰冷的门上想，不知道明早，会是什么人最先发现他已经冻僵的尸体。

身后的玻璃门里闪了点光，像是手电筒的光。

卢明以为自己已经产生幻觉了，但跟着，他身后的玻璃门动了两下。这店铺早在卢明来之前就关门了，现在里面怎么会有人？难道遭贼了？想到贼，卢明就火大了，他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两个星期了，没找到工作，今天钱又被偷了，以至连住旅馆和吃饭的钱也没有。

卢明想着，用了点力气，从蜷缩的墙角站了起来。

后面店铺的门打开了，里面有微弱的电筒光，光线中站着一个女人，卢明看不清她的脸。

“你坐在这，会冻死的。”那女人声音软软的，似乎很没有力气的感觉。但卢明听到这声音，却忽地一惊，这声音有几分耳熟。

“难道在人家门口坐一下，也要被赶走么？”卢明无奈地发出一声轻叹。

那女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软而无力地说，“那你进来吧，我总不想看到明天早上一开门，门口就有具冻僵的尸体。”

卢明也迟疑了一下，这几天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倒霉的时光，忽然有人对他好，他倒有些不适应适应了。不过，卢明知道自己不进去，真的有可能冻死在这里了。想到这么现实的问题，卢明还是走进了店铺。

女人给了卢明一包方便面，就坐在黑暗中，双眼盯着卢明。

“这大半夜的了，为什么还没回家？”女人等卢明啃下大半包干干的方便面后，悠悠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卢明觉得女人的声音似乎有点沙哑起来。

“出来找工作，工作没找到，钱也被偷了……”卢明苦笑了一下，“我家在很远的北方，我现在连吃饭钱也没有，怎么回家？”

“哦，找工作，我这正好缺个人，不过，我这找的店员一般都是女的。”女人的声音更沙哑了，卢明觉得她是不是感冒了。

“男的应该没问题吧？我可是学时装设计的呢……”卢明从女人的话语里听出了点希望，慌忙向女人述说起自己的工作经历。卢明曾在三家服装厂里做过事，但都是因为一些意外，而不得不离开工厂，他有比较不错的时装设计的经验，对时装的搭配更有独特的见解。卢明的一番话，明显起到了作用，女人向卢明提了几个关于时装搭配的问题，从提问来看，女人也是行内人。

“好吧，你先留下来，明天等程姨来了，试用过由程姨决定吧。”女人的话，让卢明感动的想哭，这么多天来，终于碰到了一个会用他的人，“你以后晚上就住在店里吧，正好看店了。”

女人把卢明带到店铺后面，这里是存放货物的小仓库，帖着门有张小床。

卢明在女人离开后倒在床上想，女人的声音开始听起来有些熟，是在哪见过她吗？只是女人一直拿着手电筒，不肯开灯，卢明根本没有看见女人的脸。

可惜，刚才怎么忘了问她的名字呢，怎么说也是卢明的老板啊。

程姨是个40来岁的精干女人。

她早上看见卢明的时候，一点惊诧也没有，拿了一套衣服让卢明换上后，只对卢明说了一句话：“试用期三天。”

卢明跟着程姨，看她眉开眼笑地向顾客介绍店里的时装，但就是多一句话也不对卢明说。卢明从程姨的开价里，了解了每件衣服的价格，及上下可浮动的价差。卢明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吃时装这碗饭的，很快他就自己接待顾客了。

程姨用冷眼看着卢明工作，甚至连点指点也没给。

不过，卢明的时装设计不是白学的，他在顾客选衣服的时候，帮助顾客搭配衣服。往往经他搭配后的衣服，起到了神奇的效果。那些喜爱特立独行、个性张扬的年轻人，对卢明的搭配意见，往往都会接受，从而使本来只打算购买一件衣服的顾客，却购买了一套，甚至几套。

三天后，程姨让卢明留了下来，只是，在这三天中，女老板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时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慢慢地，卢明和程姨也熟悉了起来，只是，从收留卢明的那晚起，卢明就再也没见过女老板。

店里所有的事情都由程姨决定，程姨俨然就是老板。

时间久了，程姨偶尔也会和卢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没有顾客的时候，程姨会点上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吐出一口带着香味的烟后，她才说一句话：“这个店以前是我的。”

“哦？那……”卢明想问她，为什么又变成了女老板的呢，但没问出来。

“经济上出了点状况，我要套现钱用，就抵出去给小慈做了。”小慈就是女老板，程姨总是说“小慈”，以至卢明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女老板的全名叫什么。

程姨把店铺抵给女老板做了，女老板又把程姨留了下来，程姨不是每月拿工资的，而是拿分红，所以程姨想当于半个老板。

“如果我当初能找到个像你这样的店员……唉，也不用把店铺抵了。”程姨一边叹着气，一边掐熄了香烟。

“程姨你就和老板一样啊，咱们的老板也没见到出现过。”卢明笑着说。

“她啊……”程姨笑了下，“她每年冬天，就好像冬眠了一样，总有那么两三个月的时间影子也不见。”说到“冬眠”，卢明的心里忽地颤抖了下，程姨没发觉卢明的脸色有些沉，继续说了下去，“好在我是本分人，不然啊，她店里的钱，不知道会被人坑多少。你说，哪有当老板的，几个月不管店的？”

“是啊，程姨你真是好人。”卢明附和地笑了一下。

店里的生意真是红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卢明却觉得店铺里越来越冷了。甚至外面比店铺里还暖和点，至少有阳光照在身上。

很快店里的时装几乎都被卖空了，连去年积存的一点秋冬时装都卖掉了。

按照程姨给卢明开的工资，每卖一件就给一定的提成，价越高提成越多，卢明发现，自己居然有笔积蓄了。卢明想，这些钱拿回老家去，够盖楼了，还是很气派的那种。

程姨要出去进货，临走前，程姨关照卢明，先把店里剩余的衣服卖掉，实在不行，就关门休息一两天，等程姨进货回来。

程姨走的当天，卢明就把店铺里剩余的衣服卖的差不多了。

有些积压的衣服，卢明拿出来，在衣服上做些花样，或是修改下领子；或是加个装饰用的带子；再或是加个些花边什么的，就完全变成了一件时尚流行的时装。经过卢明修饰过的衣服，再经他搭配成套，总使那些买衣服的顾客有种别致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卢明决定把店后小仓库里所有的衣服都整理下，能卖掉的都给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