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孤独的城市。

这是一个充斥着谎言的城市。

 

 

“包裹，请签收！”

包裹是绿色的邮政纸箱，她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确实是自己的。奇怪，刚刚搬到这里来两天，新地址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寄包裹呢？

会不会是，前一个房客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呢？可是，这也太巧合了吧？

晚上给房东打了个电话，房东证实，前一个房客，甚至是前前一个房客，都没有人和她叫同样的名字。那就是说，这个包裹确实是给自己的。

寄出包裹的地址，是本市的，而那个地址，她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存在。

陌生的地址，却给自己寄了一个包裹。

种种诱惑，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包裹，奇怪的是，里面只有一盒檀香。

吴妍的鼻端嗅到了一种淡淡的，带着点淡腥的香味，一瞬间，这香味让她有点沉迷。

这是什么香味？

檀香是红色的，红的有点像刚刚从动脉里刚刚流出来的血。她母亲是个信佛的人，家里经常也供些香火，那些香有很多种，比如什么盘香、高香之类的，但她却从来没见过这种香，鲜红如血色的香。

这香的味道，她喜欢，有种让人堕落和沉迷的感觉，就像——爱。

她从这一束檀香中抽出一根，点燃了，一种像是雾一般的烟从檀香燃烧着的火间发出。那种带着淡腥甜的香味，一下弥漫了整个房间。这香味比檀香没点着时浓了些，但却并不刺鼻，反而更有种更让人迷惑的感觉。

 

一、

这是一排临河的老房子。

房间的后窗，正对着河堤。河堤上植被茂盛，但基本上都比较低矮，所以一眼能看见河面。河水并不是很清，但也不至于像某些地方一样，发出恶臭。

所以说，这里的环境，倒不是太恶劣。

只是，这里的一片老房，确实太老旧了点，有很多房子都有些破损，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几乎每幢房子都被浓密的爬墙虎给包裹住了，一走进这片地方，阴森的凉意立即渗透到皮肤里。

城市里几乎都是高楼，这样的老区已经很少了。

吴妍觉得自己运气还算是比较好的，能在这片老区找到这么便宜的房子。比起原来住的地方，这里是老旧了些，但环境却好多了，至少从窗户里看过去，能看见满眼的绿色，还有种不算差的河。最主要的是，价格要比原来那里，便宜上一大半。

价格是最主要的因素，吴妍在发现自己那点积蓄快花光了时，就开始了她的省钱计划。

在没有新的收入来源之前，她最好的省钱计划，就是赶快从租住的，价格不算便宜的房子中搬出来。

所以，她租了一套老街区的廉价房。

说是一套，其实只有两间，里间较小，就用做卧室，同时也是书房，外面大的一间，用做客厅兼饭厅。

还算好，这么老的房子里，总算还装了网线，这也是吴妍选中这里的唯一理由。

“我开始了隐居生活……”吴妍搬过来后，上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QQ里的签名给改了。看见吴妍出现，许多网友问她：“最近失踪哪去了？搬家搬好了？”

吴妍顾不上回答这些网友的问候，只一个一个地看信息，小雪，小雪没来信息？

小雪是吴妍的网友，从聊天看来，是个清纯得可爱的女孩子，据小雪说，她刚刚工作没多久，所以还带着很重的学生气。

吴妍搬家前，小雪曾给吴妍发过一条QQ信息，小雪发给吴妍的消息是这样的：“妍姐，我被他骗了……我完了，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你说，为什么有人会卑鄙到这种地步，为了一点利益，他居然能用一年多的时间来欺骗我，引我上勾……妍姐，这世界真的这么可怕吗？”

当吴妍看到这条信息时，小雪却不在网上，吴妍担心小雪会不会出事。

吴妍没有查到小雪的信息，算算，从最后一次收到小雪的信息，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吴妍坐在电脑前，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窗外发呆。

窗外的小河上起了许多小小的涟漪，柳树在风中微微摆着，天空阴沉，似乎就要下雨了。

“嘀嘀”，就在吴妍发呆时，QQ忽然响了起来。

一个美女的头像跳了出来，是猫爱。猫爱和吴妍、小雪都是在吴妍经常去的一个论坛上认识的，大家都加入猫爱的QQ群，这个QQ群里，全是女人。猫爱是个成天生活在网络上的女人，据她说，因为她无聊。吴妍不明白，一个人天天泡在网上，现实中又靠什么维持生活呢？但吴妍并不是一个很八卦的人，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

吴妍打开猫爱的信息，猫爱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好久没见小雪了，不会出事了吧？”

猫爱和吴妍的担心，是一样的。

吴妍对小雪的事情，知道的并不算是很多。

一年前，小雪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人，那时吴妍还不认识小雪。不能说小雪完全地不现实，据小雪说，认识那个男人很久，也只是聊天而已，两人很聊得来。后来那个男人开始追小雪，很明显地对小雪表示了爱意，开始小雪总是和他装傻，装作不明白。但终于有一天，小雪在现实中出了些事情，那时小雪很低落，而那个男人则一直陪着小雪聊天，安慰她，这终于打动了小雪的芳心。

吴妍只知道那个男人的网名叫“阿波罗之眼”，小雪总对吴妍说“眼睛”什么什么，“眼睛”就是指那个男人。

从知道小雪的事情开始，吴妍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吴妍的感觉，在对不幸的事情上，总是很不幸的特别准确。她提醒过小雪，但小雪很天真地问：“一个男人，追了我一年多，而我又没什么钱，他要是骗子的话，为的是什么？”

吴妍语塞，确实，男人骗一个女人，除了骗财就是骗色，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可骗？不过，财和色对不同的人来说却是有不同的定义的。

吴妍和猫爱聊了一会。

猫爱对小雪的事情，似乎知道的很多。

也许，这些事情都是小雪说给猫爱听的，不过，吴妍却有种奇怪的感觉，猫爱向吴妍谈起小雪时，让吴妍觉得她好像认识现实里的小雪一般。

两人谈论着小雪的事情，最终，所有的猜测都是不好的结果。

“我说，要不，嗯……”猫爱发出了一条看上去有点吞吞吐吐的信息。

“什么？”吴妍有些疑惑地回问了一句。

“是这样，我听小雪说过，你和她是同一个城市的，现在我们在这白担心，要是你不怕麻烦，能不能，你去小雪那看看？”

吴妍没有想到小雪居然和自己住在同一座城市，不过，在网上认识的朋友，吴妍很少问起别人现实中的事情，所以，同在一座城市而不知道，这也不算奇怪。也许在某一天，公交车上，或者是商场里，吴妍曾和小雪擦肩而过，却不知道对面的就是小雪罢了。

想到这里，吴妍有些哑然失笑。

“怎么？如果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猫爱看吴妍有一会没回话，又追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不是……”吴妍回道，“这城市这么大，怎么样去找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呢？”

“哦，这么说你同意去看小雪了？”猫爱似乎给吴妍下了个圈套，“我有地址。”

吴妍看着猫爱发过来的地址，那是城市另一端的某个地方，在吴妍的记忆里，那地方也是片老区，但没有吴妍现在住的这里显得安静。那地方租住了很多外来人口，多数是到这个城市里来打工的。

小雪，一个刚毕业，而且工作不算差的女孩子，为什么会住在那样一个凌乱的地区？

和地址一起发来的，还有小雪一张只有一寸左右的一张缩小的彩照。照片中的女孩圆圆脸很漂亮，有些孩子气，和吴妍想象中的小雪差不多。

吴妍承诺了猫爱，第二天抽空去看看小雪。

猫爱在得到吴妍的承诺后，很快就隐身了。她是个生活在网络上的人，忙于她的网络生活，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和吴妍消磨。吴妍看着QQ上暗下去的猫爱的头像，心里不禁猜测起这个女人来。

这应该是一个年纪不算太小的女人，估计至少在25岁，或者更大一些。

吴妍发了一会呆，想到小雪，再看看猫爱发来的小雪的地址和照片，忽然有种寒冷的感觉，从心底里慢慢地升了上来。

网络是多么地虚幻！

在网上，吴妍觉得对小雪已经算是比较熟悉了，两人的关系不错，小雪一直都是“妍姐妍姐”地叫她。可事实上，吴妍对小雪的了解，无非都是小雪自己告诉她的，那些经历，学习以及工作。即使这样，吴妍一直也不知道小雪长啥样，甚至，连声音也没听见过。

只凭打字通过网络交流的人，现实中，到底是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最令吴妍感到惊异的是，她和小雪在同一个城市中，而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说不定走在路上还碰到过。网络上如此熟悉的人，现实中，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吴妍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盯着电脑看了一会，感觉寒意正从毛孔中渗出来，于是下意识地关上电脑。看着显示器“啪”地一声黑下去，吴妍忽然觉得远离了那个虚幻的世界，不由地松了口气。

仿佛感应到吴妍关电脑似的，窗外的黑夜，忽然被一道闪电撕开来，蓝色的光划过天际，光尾直落在吴妍窗外的河面上。

跟着一声巨大的惊雷，从空中急速地传来，由远而近，吴妍感觉到房子都抖了几抖。

几分钟的功夫，天空已经闪了几次闪电，雷也时远时近地暴响。

不一会，雨就像倾盆倒下一般，直落了下来。虽然已经是夜晚，但吴妍还是感觉到天地色变的那种压抑气势。

记起小时候，每次雷雨，吴妍都会吓得躲到被子里。

外婆说：只有妖精才会怕惊雷。

吴妍就问：我是妖精吗？

没准儿。

吴妍已经很久不怕惊雷了，但今天这样的气氛里，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