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节  偶像的本职工作

 

　　在AKB48的姑娘们刚刚因《大声钻石》声名鹊起时，已经习惯被称作“秋叶原地下偶像”的她们，对于自己影响力的扩大还没有太多的感觉。

 

　　在2009年初录制的《AKBingo!》中，有一个“猜猜姑娘们喜欢唱谁的歌”的小环节。节目组事先随机街头采访了100位年轻女性，统计出她们在KTV最喜欢点唱歌手的前5名。然后，在录制现场安置一把带滑轨的椅子，滑轨下方写着数字1到5，尽头是一个惩罚区。

 

　　一位成员坐上椅子，并写出一个歌手名，椅子就开始滑动。如果写出的歌手名属于统计结果前5位，椅子就将停在相应的数字上，否则就会直接滑进惩罚区。

 

　　大岛优子坐到椅子上后，抬手就写了“AKB48”。她根本就没指望自己能猜对，仅仅是想表达一个愿望，大不了就是带着这个愿望进入惩罚区罢了。

 

　　她们不一直都是“秋叶原宅男喜欢的地下偶像”么？怎可能受到年轻女性的青睐？

 

　　椅子开始滑动，先后划过了滑轨写有1、2、3的位置。眼看离惩罚区越来越近，椅子却忽然在写着“4”的地方停了下来。

 

　　游戏开始后就一直咋咋呼呼的优子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秒钟，表示回答正确的铃声响起。

 

　　她们这才发现，3年如一日的拼搏，居然已经让自己在悄然无息声中爬到这样高的位置了。

 

　　大岛优子高兴得无法控制情绪，靠在椅子里当场大哭起来。她身后的队友们也非常激动，一边欢呼着一边高举双臂。高桥南和峯岸南甚至跳起来抱在了一起。

 

　　优子完全不顾形象地边哭边喊：“好高兴啊——！好高兴啊——！第4名啊！我们好厉害！好厉害！”

 

　　此后数年，虽然她们获奖无数，但所有参加过那期节目录制的姑娘，恐怕都对当时的情景难以忘怀。

 

　　这是身处台风眼的她们，切身感到自身巨大影响力的一瞬间。

 

　　喜极而泣的大岛优子当然也不会想到，仅仅过了一年多，一首以她为中心位的歌曲，就在日本KTV的点唱次数榜上长期排名第一。甚至直到本文发表时，这首歌曲仍然霸占着榜首位置，已是连续两年屹立不倒。

 

　　随着知名度迅速提高，AKB48和旗下各个小分队受到其它电视节目的邀请也多了起来。可是，在参演这些主流娱乐节目时，她们却时常显得与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

 

　　在《AKBingo!》，以及后来的《周刊AKB》、《有吉AKB共和国》等节目中，基本上都是AKB48的成员们自娱自乐。这些3年前就在一起摸爬滚打的同伴们，早已对彼此知根知底，她们也习惯了通过互开玩笑来营造节目效果。由于这些节目都是深夜档，基本只有粉丝观看，所以这些行为从观众反应来看也一直都很不错。

 

　　但到了黄金档节目中，就会有问题了。

 

　　比如有一次，高桥南、小嶋阳菜和峯岸南3人组成的“no3b”组合参加一期音乐节目。在开场做自我介绍时，3人一如既往地相互开起玩笑，可说着说着就发现，全场嘉宾和主持人正在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们。

 

　　主持人的总结发言是：“你们在节目中都公开互相揭短，私底下还不知要斗成啥样啊！”

 

　　高桥南当时就被噎住了。

 

　　为什么大人们的想法总是这么复杂？

 

　　在演艺圈已经混迹13年的大岛优子，则以更加不可思议的方式，来应对她在节目中遭遇的某些情况。

 

　　在某期脱口秀节目中，一位男嘉宾显然对AKB48有歧视态度，动不动就要提起“露底军团”等话题。在节目录制即将结束时，他再次半嘲笑似地问道：“你们现在不会再撩裙子了吧？”

 

　　他绝对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坐在嘉宾席上的大岛优子突然起立，对着这位嘉宾当场就把裙子前面掀了起来，露出下面的衬裙与安全裤。

 

　　她双手提着裙摆，微笑着对那位嘉宾说：“你看，这种程度完全没有问题吧？”

 

　　什么叫“hold住全场”？在当时，这个网络用语还没流行起来呢！

 

　　从秋叶原走出的AKB48，在成名之后颠覆了许多所谓的“传统”。

 

　　按日本娱乐圈的常识中，偶像一旦成为一线明星，就要停止握手会之类“没有效率”的宣传手段，转而主打电视与电影，保持一个明星应有的神秘感。

 

　　而且，拍泳装写真这种事，是人气下降时才会采取的补救措施。

 

　　AKB48则完全相反，她们将握手会搞成了规模巨大的招牌性活动，而且变本加厉地拍泳装写真。

 

　　源自一次剧场音响故障的握手会，已经发展成为数万人参加的交流盛事。伴随着《“可能”只是借口》宣传期的来临，她们开始在全国7个城市搞巡回握手会，这种貌似“没有效率”的活动，却被她们异常顽固地坚持着。

 

http://s3/middle/53d79282gc0de4ba707c2&690图：《River》宣传期间的全国握手会东京站，会场为东京读卖乐园

 

　　因为，AKB48的立足之本就是“可以见面的偶像”。无论任何时候，这一初衷都不能改变。

 

　　秋元康也特别对户贺崎智信嘱咐过：“谈合作时什么都能商量。唯独与握手会相关的，一步也不能退让。”

 

　　而一些聪明伶俐的成员，则渐渐掌握了利用握手会与歌迷交流的方式。她们以自己独特的方法，在短短几秒的握手时间内，就能让歌迷产生“今天果然没白来”的感受，从而收获一批新的铁杆粉丝。

 

　　这些很会与现场粉丝打交道的姑娘，后来被歌迷们戏称为“钓神”。

 

　　对于运营方来说，握手会也成为了他们验证队内成员人气的风向标。根据每位成员台前等待握手的歌迷队伍长短，就可以判断出这位成员当前的受欢迎程度。这让他们在制定推广计划、与经纪公司等谈合作时，也可以多提供一个有说服力的参考指数。

 

　　与此同时，作为秋叶原出身的偶像，AKB48的姑娘们在成名后不停地拍摄比基尼写真。这一行为也打破了几十年来“一线明星不拍比基尼”的禁忌。

 

　　有些媒体开始神经质地惊呼：“这些卖肉的姑娘会破坏社会风气！”

 

　　从某些角度说，日本（也许不止日本）真是个奇怪的国家。AV产业的过度发达，反而让很多正常的事情都显得有些变态。很多时候，如果一个艺人开始频繁拍摄泳装写真，就很可能是她进军AV业的序曲。

 

　　但处于人气急速上升中的AKB48才不管这一套。这些大都是中学生，或者中学刚毕业的青春偶像，在镜头前留下自己美丽的身影，这种事情又有什么不对呢？暴露为什么就一定要等于色情，为什么就不能是令人自豪的、健康的青春物语？

 

　　如果穿泳装就不能见人，那泳装是干什么用的？这不是和保险裤问题一样可笑么？

 

http://s3/middle/53d79282gc0de7f9d47a2&690图：AKB48的关岛泳装写真

 

　　说重一点，那些所谓的“经验”也好，“常识”也罢，有时真是妨碍社会健康发展的累赘啊！

 

　　很多人都以为，AKB48的泳装照仅仅是为了吸引男性读者。但事实上，在女性杂志中也同样会经常出现她们的身影。

 

　　偶像不是卖弄色相的职业，而是带给人们梦想与榜样的职业。这些看似平凡，却已经人气冲天的女孩子们，和那些遥不可及的明星大腕比起来，更容易带给同龄女生们力量。女孩子们会觉得，只要经过自己的努力，都可能会获得“哎呀，你比AKB还可爱”的评价。

 

　　所以AKB48的歌曲会在KTV中被女生们广为传唱。

 

　　管理学大师彼得·德鲁克曾说：“常识往往是不可靠的，理所当然的想法往往是错误的。” 

 

　　就像高桥南有时感慨的一样，日本人年龄代际之间的沟壑其实相当的深。

 

　　站在我们的角度看，那些能在一个游戏中投入上百小时完美通关的秋叶原宅男，与在科研开发中投入上百小时拼命钻研的技术开发人员，他们的精神其实没什么不同，都是典型的日本式一根筋性格。但日本人自己却往往看不清这一点，社会中坚层认为秋叶原御宅族就是“颓废+萝莉控变态”，涩谷系就是“从事援助交际的不良少女”，泳装写真就是“卖弄色情”……

 

　　而那些毫不隐瞒自己外表装束下真正想法的AKB48成员，则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们：你们太想当然了！

 

　　这些姑娘们，渐渐起到了沟通社会主流文化与亚文化的桥梁作用。

 

　　比如已逐渐成为新一代“流行教主”的板野友美，她在引领涩谷系风尚新潮流的同时，却也经常会表示“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恐怕我20岁就会结婚”，“我未来的梦想是做全职太太，在背后支持老公的事业，会让我感到很幸福”，等等。

 

　　被秋元康称为“有着积极意义上的情色感”外貌的河西智美，也会让稍稍深入了解一下她的人知道，她其实是一个性格直爽干脆，甚至比大部分男人还讲义气的女生。

 

　　永远保持清纯派偶像形象的渡边麻友，却会在聊起动漫话题时，忽然变成和秋叶原宅男一样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话痨。

 

　　经常以“反抗期少女”形象出现的宫崎美穗，也会在不同的场合表示：“在说出那些叛逆言论时，其实自己心里都在打鼓。”

 

　　而身为绝对王牌核心的前田敦子，则向媒体讲述了母亲每天早起为她做丰盛早餐的故事，并说出了“我的人生有一半是早饭”这句名言……

 

　　很多因AKB48人气火爆而不得不去了解一下她们的人，却发现很多成员身上都有这些令人感到新奇的“反差感”。

 

　　无论她们的外表如何不是自己的菜，但每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却又很容易让自己产生共鸣。

 

　　与自己不一样的人，原来也会这么有趣，这样的世界才是真正绚丽多彩的嘛！

 

　　“接受不一样的人，创造一个允许大家‘和而不同’的环境，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情。“

 

　　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是从AKB48的身上才学得了这样的道理。

 

　　让粉丝懂得这种道理，才是一个一线偶像团体应做的本职工作。

 

　　也正是因此，她们才有机会成为名符其实的“国民级偶像”。

 

　　毫不夸张的说，从2009年开始，AKB48正在一点一点改变着日本社会中那些冥顽不化的地方。而她们的这种努力，也终于获得了唱片销量以外的其它回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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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AKBingo!》2010年3月3日，开播两周年纪念特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