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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其中，屁股决定脑袋

　　成了一统天下的大秦帝国的首相，李斯一定不会忘记在上蔡作小吏时看到的那两只老鼠。那可不是“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而是一只肚子鼓鼓，一只满身泥污。作过小吏的李斯一定也明白，如果县令大人发话开展一场爱国卫生运动，愿意投身到厕所第一线灭鼠的好干部毕竟不多，仓库里的老鼠一定会成为运动的头号对象。

　　如今自己也是仓里的老鼠了。把屁股坐稳，成了摆在李斯面前的头号政治任务。从此，他走上了一条屁股指挥脑袋的不归路。

　　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李斯“焚书”的建议。当学者们抬出历史和理论，要求恢复分封制的时候，象当年做《谏逐客书》一样，李斯又一次上奏始皇。

　　依然是那样的理直气壮，依然是那样的文采飞扬。所不同的是，此时的李斯，再也不是人微言轻的客卿，而是一言九鼎的丞相。当年的文章，字字可以感人肺腑；如今的奏议，句句可以夺人性命。

　　他说：过去天下散乱，所以人人学习着不同的理论，研究着不同的学术。如今陛下扫清六合，一统宇内，天下的思想也理当统一。这些人还抱着自己的那一套不放，听说朝廷有新的制度颁布，就要拿自己的那一套议论一番，“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当愤青骂上级沽名钓誉，非主流造舆论胡说八道。再不采取有力措施，不仅严重影响领导的威信，而且造成结党营私的可能。为此，丞相李斯慎重建议：立即焚毁除自然科学和秦史外的其它政治文学理论书籍，讨论《诗》《书》之类非主流学术的，一概处死；借古讽今攻击现实政治的，夷灭三族。

　　这还是当年那个极力鼓吹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兼容并包、兼收并蓄的李斯吗？

　　这还是当年那个曾经写下“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成其德”的李斯吗？

　　还是李斯。只是，当年他需要用脑袋指挥自己的屁股，保住自己的金饭碗；而今，坐在丞相位子上的屁股已经决定了他的脑袋，正如太史公评价的那样，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愚百姓”。

　　分封制与郡县制的优劣，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之内。但是，以烧书的办法使百姓不会形成不同意见，以弃市和灭族的酷刑使百姓不敢发表不同意见，这是很对皇帝陛下的路子的。于是，李斯的大儿子成了封疆大吏，所有的儿子都成了皇帝的女婿，所有的女儿都成了皇帝的儿媳。

　　当李斯建议焚书的时候，他那个聪明的脑袋也一定暗示过他：这不是个好办法。遗憾的是，他的屁股要求他必须这么做。

　　在脑袋和屁股的纠结中，迷茫的李斯对当封疆大吏的儿子说道：我本是上蔡的一介布衣，竟然把屁股挪到了今天的位置上，位极人臣，富贵已极，物极必反，今后的吉凶，都是不可知之数了！

　　也许此时的李斯已经预感到：屁股坐不住了，脑袋如果还在，至少可以写一篇《心在哪里安放》来抒抒情。如果脑袋掉了，不止是碗大个疤，屁股恐怕也无处可以安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