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数学家折服的艺术大师埃舍尔——记墨尔本NGV埃舍尔艺术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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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舍尔两个世界之间数学艺术大师墨尔本ngv艺术展 |
分类: 班门弄斧 |
艺术家说:埃舍尔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大师、空前绝后的艺术怪才!
哲学家说:埃舍尔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他不是通过语言和文字来表达他的伟大思想,而是通过绘画!
数学家说:埃舍尔是平面对称群的发现者、也是分形几何与数学艺术的开拓者!
物理学家说:如果你想象不出高维时空的模样,请看看埃舍尔是如何扭曲时空,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题记


埃舍尔内心始终有一种自由创作的渴望,不断尝试各种不同风格的创作手法、以及各种不同的主题,包括立体主义、现实主义、新艺术主义和象征主义,还探索过版画技法,包括油毡浮雕、石刻、石板印刷,以及东方木版画技法。最终,埃舍尔找到了“镶嵌图形”作为艺术转型的突破口,并终其一生都对其怀有浓厚的兴趣,正如埃舍尔自己所说:“镶嵌图形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我不断去探索。”

《八张脸》是埃舍尔的第一幅比较成功的平面镶嵌作品,可以看出埃舍尔已经娴熟地掌握了“平移”、“旋转”与“对称”等几何变换;从艺术的角度看,画面上的八张脸形象迥异,正看可以看到四张、旋转180度又可以看到四张,女性中有端庄的、有浮艳的,男性中有诚挚的、有阴险的,看似亲密无间、相互交融,其实又彼此对立、背道而驰,令人不禁拍案叫绝!

左边的这幅是埃舍尔1941年的作品,也是欧几里得平面的《天使与恶魔》镶嵌,使用了三种对称变换:旋转对称,镜射对称,还有一种连数学家也不常遇的“滑移反射对称”。任何两个天使或恶魔形状与大小完全相同,彼此相差仅一个平移、旋转或镜像反射,也就是所谓的“欧氏空间几何变换”。艺术视觉上,天使与恶魔相互衬托,对比特别强烈:白色前景是双翼天使,黑色背景是蝙蝠状恶魔;人们凝视天使时,恶魔隐为背景;人们注视恶魔时,天使又融为背景;谁都无法既看到天使、同时又看到恶魔。作品的寓意非常具有哲理性:天使与恶魔对立统一,世界就是由天使与恶魔交织而成,天使与恶魔既相互斗争又相互依存。
第二年,埃舍尔用枫木雕刻了球面上的《天使与恶魔》镶嵌。同样地,任何两个天使或恶魔之间也是仅相差一个“球面几何变换”,也就是三维欧氏空间的旋转加反射。可惜这件作品此次并未展出。
二十年后,埃舍尔的镶嵌艺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创作出了双曲空间的Poincaré 圆盘中的《天使与恶魔》,就是右边那幅圆盘形的镶嵌:天使与恶魔一组一组地分布在由内向外不断辐射的同心圆上,每个同心圆上“天使与恶魔”大小形状完全相同,而不同圆上“天使与恶魔”形状虽然相同、大小却不一样,从内向外逐渐缩小,越靠近边缘越小,越小分布越多,……直至无穷。数学上把这叫做“自相似变换”,其实也是“分形几何”最显著的特征之一。

埃舍尔的Poincaré 圆盘上的《天使与恶魔》,也是其系列版画《圆的极限》中的第四幅。依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圆的极限》中的第三幅《金鱼》;《金鱼》哲理性虽然不比《天使与恶魔》,但艺术上却更胜一筹,是埃舍尔“黑白灰”三色为主的作品中为数不多的彩色佳作;尤其微妙的是:其中的金鱼既可以按三角形分类、也可以按四边形分类、还可以按弧线分类,无论怎么分,每一类金鱼都是从大到小“自相似”的,而且同一种颜色的金鱼必定位于同一条弧线上、朝着同一个方向游动。

埃舍尔的很多镶嵌画即使用现代电子计算机技术也难于实现,更何况七八十年之前根本还没有电子计算机!如何用计算机程序“创作” 类似埃舍尔镶嵌艺术那样的艺术作品,已经发展成了一门新的学科,——数学艺术。



这次展出的埃舍尔的作品中,数学味道最浓、哲学寓意最深、对我影响最大、也是我最喜爱的作品,共有三幅,那就是《红蚁》、《蜥蜴》与《互绘的手》。

可以说,《红蚁》形象地揭示了蚂蚁这种“二维生物”的窘境与悲惨,——“二维生物”局限在它所生存的二维空间,无法理解、也不可能穿越近在咫尺的三维空间,终其一生只能在封闭的、有限的二维空间内活动。人类作为“三维生物”,尽可以居高临下嘲笑蚂蚁的无知与卑贱,然而人类何尝又不是如此?!我们其实也被局限在我们所生活的三维空间,同样无法理解、也不可能穿越近在咫尺的更高维的空间,终其一生也只能在封闭的、有限的三维空间内活动;说不定就有更高维的生物正在居高临下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而我们竟未知未觉!

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作品,有人从中看出“艺术的本质就是欺骗”,——貌似蜥蜴在二维与三维空间自由穿越,其实穿越来穿越去,最终依然还在二维画面中,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画笔的线条与阴影刻意渲染出的“立体感”的假象;有人从中看出人生的轮回与无奈,——不断循回穿越的“蜥蜴”就像当下的年轻人,经历了“十年寒窗、考入大学、求职竞争、职场拼搏、买房买车、结婚生子,……”他们的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还要不断重复“十年寒窗、考入大学、求职竞争、职场拼搏、买房买车、结婚生子,……”这样的前一辈的生活轨迹,人生的意义又何在?
而我所看到的却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是宇宙的基本规律”,天地运行“日出日落、月盈月亏、年复一年”,自然变化“四季更替、寒来暑往、春夏秋冬”,还有生命“旺盛衰落、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无一不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周期现象。

这是我第一次虔诚地站在埃舍尔大师的真迹面前,但并非第一次欣赏他这幅画作。我记得第一次欣赏埃舍尔《互绘的手》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一本小书《GEB——一条永恒的金带》,那本书是侯世达的名著《哥德尔、艾舍尔、巴赫:集异璧之大成》的简译本。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正在兴致勃勃研究数学方法论,不知天高地厚,试图从方法论上找到化解“第三次数学危机”的突破口。看了侯世达的书,对书中这幅插图的印象极深,犹如醍醐灌顶:——数学理论自身的不完备性不可能从数学理论本身来解决!就好像埃舍尔画中的右手画左手、左手画右手,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谁在画谁,唯一的办法是跳出画面,就可以清醒地看出既不是右手画左手、也不是左手画右手,而是画家埃舍尔创造了它们!这意味着我们要彻底解决数学理论的不完备性,只能期待上帝那双万能的手了!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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