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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6 07: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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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越来越多的“空心人”复活过来
——对话《空心人》作者雪中桦
所谓“空心人”，是指在情感关系中的受虐者，他们长期陷入一种恐惧状态，人格遭到破坏，丧失了内在活力，对生活变得越来越麻木。
一部以家庭冷暴力为背景的社会题材小说《空心人》近日面世。公众号《小小地球村》有幸追踪到《空心人》的作者雪中桦，就他刚刚出版的这本小说展开对话。
《空心人》主要讲的是家庭冷暴力吗？
《小小地球村》：能不能这样说，《空心人》主要讲的是家庭冷暴力？“冷暴力”这个词近些年好像越来越火。
雪中桦：确实，可能你读完小说，对“冷暴力”的内容印象最为鲜明，但其实它所触及不止这个问题。
在2017年，我国翻译出版了法国心理治疗师玛丽-弗朗斯·伊里戈扬的《冷暴力》一书，作者首次提出了“精神虐待”这一概念。“冷暴力”广泛发生在婚姻和职场中，施暴者拒绝温柔、直接的沟通，采取漠视、歪曲、讽刺、嘲笑等手段，摧毁受虐者的自尊，否定受虐者的人格，来欺凌、控制受虐者。
我查过一些资料，央视一个节目讲，心理学家通过两千多个城市家庭调查，发现70%以上的家庭都有过或正处于不同程度的冷暴力。智联招聘也曾做过职场冷暴力调查，近七成(67%)被调查的白领表示自己曾经遭遇过职场冷暴力。在欧美国家，职场冷暴力被称之为“职场暴行（mobbing）”。据了解，近些年“冷暴力”这个词越来越多地在家庭和职场咨询领域被应用。
“冷暴力”是一种“文明”的软性破坏力
《小小地球村》：《空心人》里的夏松涛应该就是被家庭冷暴力摧残的典型人物吧？
雪中桦：在小说里，我通过明暗两条线来反映家庭冷暴力对于男女双方关系的破坏和摧残。明的一条线是夏松涛，讲了不少，他经过两次分居、三次起诉，中间还想过自宫和自杀。暗的一条线是温红，小说里虽然没有展开更多的细节，但是透过她的表述也可以了解到她被男朋友的冷言冷语所控制的情况，她终日恍惚，以泪洗面，不知怎样活下去。但我想说的是，小说不是论文，我写作《空心人》的初衷也不是为了阐释“冷暴力”这个冷冰冰的理念。
在现代生活里，尤其是在城市家庭中，温饱早已实现，夫妻双方的专业知识、文化素养、法律概念等等也增强了，直接的家暴出现的频率没有那么多了，相反“冷暴力”的情况越来越多。当我听到好多朋友对自己婚姻家庭的叙述后，我意识到这是个新问题。
在我的写作过程中，我所接触到的朋友对我谈到的“冷暴力”话题以及小说中的人物遭遇都非常感兴趣，我们之间几乎都产生了热烈的、无拘无束的谈话。而这就更使我暗暗感到情况的严重，我的笔触应深深刺进这一方面。
夏松涛最后摆脱家庭冷暴力了吗？
《小小地球村》：再说回“冷暴力”。在你的《空心人》里，夏松涛是死而复活的人，他从“空心”又走到“实心”，温红似乎也是这样一个过程。你是否在暗示：家庭冷暴力可以被治愈，或者被避免？
雪中桦：小说花了较多笔墨写夏松涛，中间我写一些段落，比如夏松涛拿着刀准备自宫时，情绪难以自禁，在公园里自己抹着泪笑，怕被别人看见，一个大老爷们，是吧（笑）！严格讲，说他又回到了“实心”状态不太准确。我对小说的结尾修改过多次，目前的定稿是一种开放式的结尾，就是温红和夏松涛最后能否走到一起，从此开始幸福的生活？不一定。你可能觉得小说的意思是，它寓示着对于家庭冷暴力有继续深入进行探寻的必要，但从人物性格来说，夏松涛挣脱了虐待，把精力投身商场，是朝着“复活”的路上走的。
存在主义哲学家加缪在《手记》中说过一段话（大意），造成一出悲剧的，是因为那些互相抗衡的力量每一个都同样地正当。在写《空心人》时我常常想起这段话。在现实中，每个人都追求自己认为的真实甚至是真理，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是道德的，因而理直气壮，在家庭生活中对对方猜忌、指责和贬低，形成一种控制乃至虐待关系。
对于更多的夏松涛和温红、关丽们来说，他们倘若从心如死灰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在一片瓦砾之上开始睁开眼睛看婚姻，看家庭，看两性关系，作为一个人无异于获得了重生。这才是真正的“复活”。感受到这一层，才能体会夏松涛为什么在黄果树瀑布前那么开心地大笑。
其实，《空心人》里面也不仅仅是表现冷暴力，还有产后抑郁症，关丽最后还被发现得了脑瘤。在生活中情况往往是复杂的，很难简单地划杠杠。
你说到治愈，我的观点有点悲观。葡萄牙诗人佩索阿说过，他相信所有对灵魂的治疗都是无用功。为什么说爱情是千古不衰的题材，佩索阿的话是一个理由吧。因为没有对症的药，所以人们乱投医。
人们常说哲学家只是提出问题，其实小说家也一样。我在《空心人》中讲了一个故事，触及到“冷暴力”问题（其实不止这个问题），但我没本事提出一个“治愈”的方法，我不是治疗师，我只想通过艺术的形式让人们感悟。小说作者最关注的不是问题，而是人。
《小小地球村》：关于家庭冷暴力方面的理论，您是怎么进行研究的？
这也是个逐步加深认识的过程。我有位朋友在深圳咨询中心工作，每天都要接待很多前来咨询的男女，解答失恋、职场竞争的问题。我听到一些故事。一开始我写《空心人》的时候，我只是想写一对夫妻在婚姻中的冲突和结局，细节已经比较丰富，但那时候意识上还没有明确“冷暴力”的概念。
2018年我去欧洲，在机场书店看到了一本关于“冷暴力”方面的书籍，翻阅之下大受启发，心想这不就是我的主人公的真正品性么！我回来后认真阅读，在此基础上又重新修改了我的小说。
比如，“冷暴力”理论讲，施暴者在与受害者沟通时总是以不相干的话来回应，扭曲受害者对的认知，而许多受害者相信施暴者是诚实坦率的，问题可能只是在于自己没有弄明白。在《空心人》这本书里，男主角夏松涛一再苦苦思考妻子为什么对自己不放心，为什么说一箩筐一箩筐的话证明自己清白，坦白曾经的初恋等等不被理解，到头来妻子却变本加厉，竟然打到那个初恋的单位和家里去。实际上，夏松涛越是坦白，对方就越是怀疑他企图掩盖什么，按照后来咨询师的话说，实际上她在想从夏松涛的谈话中继续找漏洞或者证据。
用我熟悉的微信工具来写作
《小小地球村》：我们知道您原来的研究重心在舆情领域，现在《空心人》横空出世，这个跨度有点大啊！
雪中桦：我从大学中文系毕业以后，一直从事的是新闻工作，后来又搞舆情，只是偶尔以雪中桦的名字在报纸上发点散文、游记什么的。2006年起陆续在新浪博客及一些网站上发表网络小说和诗歌。
我很清楚，如果要讲一个婚恋、家庭冲突的过程，更适合用文学的形式表现。随着夏松涛、关丽、温红等人的形象在我心中逐渐丰满，他们的音容笑貌和想法无论白天黑夜都缠绕着我，就像生米做成熟饭一样，慢慢地带着香味和热气呼之欲出，我只要最大限度地描述我心中所想即可，因此初稿三个来月就完成了！
《小小地球村》：您在写作中有什么习惯，具体感受？
雪中桦：开始时用纸和笔，写了一些段落，但总是不太满意，感觉不是自己想表达的，不准确，尤其感到写作状态不佳。后来我试了一个办法：用我熟悉的微信工具来写作。我在家整理好资料，列出要写作的要点，然后我到公园里找个僻静处，然后通过语音转文字的形式把自己心里所想录到微信上，晚上再回到灯光下整理成章。这样一来，强化了小说腔调的统一、文字的流畅和意思的连贯，尤其后一条让我满意。当然，小说中最精致的地方和关键转折点还是通过纸笔完成的。
《小小地球村》：非常感谢您来参与今天的对话，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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