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顶着烈日，前往故宫武英殿，参观第七期“故宫藏历代书画展”。
    穿过熙和门，植被葱茏，鸟鸣清幽，游人稀少，金水河从武英殿门前静静东流。

    2002年，经过国家文物局批准，武英殿重点修缮工程开工。经近3年的修缮，武英殿重现金碧辉煌。2005年8月27日，武英殿建筑群宣布竣工。自2004年故宫书画馆因保和殿西庑修缮关闭后，一直没有合适的展览地点而无法与观众见面，遂于2008年4月21日在武英殿恢复开放，并成为故宫博物院的常设展览之一。此外，论及“殿本”，爱书人无人不晓。久闻其名，心向往之，今番首次得瞻它的容貌。
    在元代廼贤《行书城南咏古诗》前驻足良久。

    《中国书画》2005年10期“故宫十年入藏书画名品新探”中说，廼贤(1309～1364年),又作纳新、纳延，字易之，别号河朔外史，元代西域人，属葛逻禄部落。世居金山（阿尔泰山）之西，后迁徙内地。少时随兄宦游江浙，卜居于鄞。及长，游历齐鲁燕赵，再至京师。廼贤是元末名臣，曾官翰林编修。博学善歌诗，其词清润纤华，倍受士大夫推许。清代王士祯在《池北偶谈》一书中，对这位深通中原文化的色目人以极高评价，称其“事功节义文章，彬彬极盛，虽齐鲁、吴越衣冠士胄，何以过之”（王士祯《池北偶谈》卷七）。著有《金台集》、《河朔访古记》。
　　《行书城南咏古诗》是廼贤存世的重要作品之一，也是故宫唯一的一件廼贤作品，世所罕见。此帖为卷装。所录五律诗16首，载《金台集》卷二，是元末至正十一年（1351年）八月十六日廼贤与友人游历大都南城时，凭吊古迹，有感而成。数日后应友人之请，书成此卷，时廼贤43岁。书法笔画挺劲，结字舒朗，受赵孟緁、张雨、倪瓒诸家书风影响，工整中饶有典雅之致。署款有二：“至正十一年秋八月既望”、“是月廿日，辱梦炎进士再访余于金台寓舍，索书前咏，为书之。廼贤记。”《石渠宝笈·初编》著录。刻入《三希堂法帖》。此卷由清代励宗万鉴藏，后入乾隆内府。1922年，末代皇帝溥仪将其“赏溥杰”，事载《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赏溥杰书画目》。从此流散出宫，数十年渺无踪迹。直到半个世纪后，又重现于人们的视野。
    关于《行书城南咏古诗》真迹的复得，《帝国如风－－元朝的另类历史》中说，2000年，一位收藏爱好者从市场上购得一册元代墨迹：《城南咏古诗》书法作品。经交启功先生审阅，这位书法大家大叹称奇，认定这是元代大诗人迺贤的书法真迹，并希望对方能把这份国宝级文物捐给故宫博物院。同时，启功马上写了一封长达三页纸的信给故宫博物院院长朱诚如，说明这幅迺贤作品“不仅有艺术价值、文献价值，且属祖国古代民族华华见证之一，以物之稀，故弥珍贵也。”为此，故宫博物院马上联系收藏者，出资购买了这幅国宝。
    《人民日报海外版》2000年3月14日第7版载文介绍，五十年代初，故宫得到《城南咏古诗》真迹的照像底版，启功曾获得洗印照片一份，在《论书绝句》百首中有一首咏这卷的诗：“细楷清妍弱自持，五言绝调晚唐诗。平生每踏燕郊路，最忆金台易之”。（启功《论书绝句》75页，1990年三联书店出版。）启功考证，乃贤所咏之“南城”，实指金代旧都城，在今北京城之西南方。清代在宣武门外琉璃厂发现金人墓志，说其葬地名海王村，所以今琉璃厂街中部一小园即取名海王村。墓志又说其地在金都城的东北郊，可知金都旧城的约略位置了。今北京正阳门内基本是元大都的范围，故与元代所谓“南城”无涉。
   
    附：南城咏古十六首 【并序】

　　至正十一年八月既望，太史宇文公、太常危公，偕燕人梁处士九思、临川黄君殷士、四明道士王虚斋、新进士朱梦炎与余，凡七人，联辔出游燕城。览故宫之遗迹，凡其城中塔庙楼观台榭园亭，莫不徘徊瞻眺，拭其残碑断柱，为之一读。指废兴而论之，余七人者，以为人生出处聚散，不可常也。邂逅一日之乐，有足惜者，岂独感慨陈迹而已哉。各赋诗十有六首以纪其事，庶来者有所征焉。河朔外史乃贤序。

　　黄金台
　　悯忠阁
　　寿安殿
　　圣安寺
　　大悲阁
　　铁牛庙
　　云仙台
　　长春宫
　　竹林寺
　　龙头观
　　妆台
　　双塔
　　西华潭
　　白马庙
　　万寿寺
　　玉虚宫

　　△黄金台 【 大悲阁东南，隗台坊内。】

　　落日燕城下，高台草树秋。千金何足惜，一士固难求。沧海谁青眼？空山尽白头。还怜易河水，今古只东流。

　　△悯忠阁 【 唐太宗悯征辽士卒阵亡而建。】

　　高阁秋天迥，金仙宝珞齐。青山排闼见，紫气隔城迷。朱栱浮云湿，琱檐落照低。因怀百战士，惆怅立层梯。

　　△寿安殿 【 殿基今为酒家寿安楼。】

　　梦断朝元阁，来寻卖酒楼。野花迷辇路，落叶满宫沟。风雨青城暮，河山紫塞愁。老人头雪白，扶杖话幽州。

　　△圣安寺 【 寺有金世宗、章宗二朝篆。】

　　兰若城幽处，联镳八月来。宝华幢盖合，衮冕画图开。断碣苍苔暗，空庭落叶堆。饥鸢不避客，攫食下生台。

　　△大悲阁 【 阁榜虞世南书。】

　　阁道连天起，丹青饰井干。如何千手眼，只着一衣冠。金榜交龙挟，琱甍吻兽攒。凭高天万里，白纻不胜寒。

　　△铁牛庙

　　燕人重东作，镕铁象牛形。角断苔花碧，蹄穿土锈腥。遗踪传野老，古庙托山灵。一酹壶中酒，穰穰黍麦青。

　　△云仙台 【 今之望站台。】

　　台殿青冥外，团团海月凉。隔帘闻凤管，秉烛奏 【 一作按。】 霓裳。铜雀晨霞眩，金盘夕露瀼。仙人不复返，愁杀海生桑。

　　△长春宫 【 全真丘神仙处几之居。太祖常召至西域之雪山诵道，屡劝上以不杀。】

　　羸骖蹋秋日， 【 一作水。】 迢递谒琳宫。松子花砖落，溪流板阁通。楼台非下土，环佩忆高风。草昧艰难日，神仙第一功。

　　△竹林寺 【 金熙宗驸马宫也。寺僧云：一塔无影。】

　　城南天尺五，祇树给孤园。甲第王侯去，精蓝帝释尊。老僧夸塔影，稚子斲松根。何日天台路，相从一问源。

　　△龙头观 【 龙头悬三牙签，刻曰「建隆元年」。】

　　仙馆红尘外，龙头得借看。开函云气湿，近席雨声寒。碧血凝螺黛，香涎逼麝檀。牙签认题字，犹是建隆刓。

　　△妆台 【 李妃所筑，今在昭明观后。妃常与章宗露坐。上曰：「二人台上坐」，妃应声曰：「一月日边明。」上大悦。】

　　废苑莺花尽，荒台燕麦生。韶华如逝水，粉黛忆倾城。野菊金钿小，秋潭石镜清。谁怜旧时月，曾向日边明。

　　△双塔 【 安禄山、史思明所建，在悯忠寺前。】

　　安史开元日，千金构塔基。世尊宁妄福，天道自无私。宝铎游丝罥，铜轮碧藓滋。停骖指遗迹，含愤立多时。

　　△西华潭 【 金之太液池。】

　　秋水清无底，凉风起绿波。锦帆非昨梦，玉树忆清歌。帝子吹笙绝，渔郎把钓多。矶头浣纱女，犹恐是宫娥。

　　△白马庙

　　祠宇当城角，霜蹄刻画真。房星何日坠，骏骨自能神。曾蹴阴山雪，思清瀚海尘。长疑化龙去，腾蹋上云津。

　　△万寿寺 【 寺有许道宁画屏。】

　　皇唐开宝构，历劫抵金时。绝妙青松障，清凉白玉池。长廊秋屧响，高阁夜钟迟。独有乘闲客，扶藜读旧碑。

　　△玉虚宫 【 太道教以供薪水之劳，为其张本。宫主张真人，其貌甚清古。】

　　楼观回深巷，松枝夹路低。拾薪供早爨，抱瓮灌春畦。经向琅函读，诗从古鼎题。白须张道士，送客过桃溪。
                              （选自《元诗选》清 顾嗣立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