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春，我去波士顿，在哈佛广场第一次看见一位年轻英俊的白人青年，手里举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

“homeless, need food”，站在燕京餐馆门口，他身边有一个手推车，里面堆满了衣物等杂乱物品。我挺惊

讶，也挺不解。在如此发达富裕的美国，在举世闻名的哈佛大学，竟有如此年轻的白人“乞丐”，流浪街头，沿

街乞讨。我甚至猜想，这位青年可能是出于猎奇心理，有意在做秀吧。

    以后再去波士顿，每次都会在哈佛广场看到一些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乞丐，于是便相信那白人青年不是

做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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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秋，我来哈佛大学学习、研究。金融危机后的哈佛广场，依然斑斓迷人、光彩耀眼。街道两旁店铺林

立，游人如织，书香、花香，悠远绵长，与我印象中的哈佛并无两样，只是驻留在广场上的乞丐更多了。

    每天，从哈佛广场走过，都能看到一些熟悉和陌生的乞丐面孔。他们当中，有风烛残年的老人，有身强力壮

的中年人，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有步履蹒跚的老妪，也有身患绝症的中年妇女，还有正值花季的年轻姑娘；其

中多是黑人、白人，也有一些其他种族的人。他们大多聚集在广场周边的书店、餐馆、地铁口、商店等人群集中

的地方。其中一些乞丐，有固定的乞讨地点，他们每天都蹲守在几个街角处，有的低着头，蜷缩在破烂的被褥

里；有的目光暗淡，神色茫然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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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来了，天气又湿又冷。有时候，细雨霏霏，有时雨雪交加，有时又是大雪飘飘。走在街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还冷得发抖，可我依然能在这么阴冷的雨雪季节，看到一些乞丐，如时钟般准时出现在广场的一角。还是像

雕塑一样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零星走过的行人，偶尔将露在外面的手攥在一起，在嘴上呵呵热气。实在

冷了，就索性把手伸进袖子里取取暖。那种无奈和困苦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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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哈佛广场多了，渐渐认识了一些乞丐。其中，有两个乞丐印象最深，一个是身患绝症的白人妇女，一个是

正值花季的年轻女孩。

    那天，我回公寓，途径广场边的一家书店，无意间看见一位头上裹着花头巾的白人妇女坐在一个塑料筐上，

她灰白色的、毫无光泽的脸，把我吓了一跳。我本能地靠近她，发现她的嘴唇有点儿发灰，上面还有一些白色凝

固的液体。她身形瘦削，颧骨突出。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无神地低垂着。我轻轻地向她问好，她抬起头，微笑着

和我寒暄。这时我才看清，她几乎没有头发。原来她得了脑癌，在医院做了化疗，但是因为没钱，只好离开医

院，住在朋友临时借住的小房子里。她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钱，只能靠乞讨和朋友接济过日子。她告诉我，她

的右胳膊上输着药，她最多也只有一年的活头了。我问她，政府不管吗？她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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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独有偶，在哈佛广场的另一个角落，我常常看见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孩，坐在一堆肮脏破烂的棉被上，

一条棕色的光皮狗匍匐在她身边。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和颠沛流离，那张本该光洁饱满的脸，憔悴瘦削，一双美

丽、纯真的大眼睛缺少神采，每每有行人走过，偶尔在盒子里放些钱时，她都会腼腆地点头致谢。

    这位温柔美丽的姑娘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名字——Rose(中文意思是玫瑰)。可她的命运却远没有玫瑰那么鲜

艳、美好。她也是个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今年刚满22岁。大多数时候，她会坐40多分钟的地铁，从波士顿远

郊赶到哈佛广场。傍晚，再坐地铁回帐篷里过夜。我曾问她，为什么不找工作，她无奈地摇头，说找过工作，应

聘的机构都拒绝了。想上社区大学，因为没钱又上不起。我问她政府是否给她失业金或资助，她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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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se的遭遇总让我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那天没带钱，我急中生智，送给她一条很普通的小项链。没想到第

二天再见她时，她远远的就向我挥手，等我走近了，她高兴的从脖子下面掏出那条项链让我看，还让我看她编织

的围巾，说她想卖些编织品挣点儿钱。

    这位可怜的女孩，除了那条温顺乖巧的狗，似乎什么都没有，那艰难的人生比漫长的冬季还难熬，可女孩依

然挺乐观。每次见到她，她都挺开心，对自己的处境也很淡然，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什么。
    流浪在哈佛广场的乞丐，或许人人都有难以言说的痛苦。他们有的可能是因为懒惰，有的可能是因为性格，

或者是因为能力等，成了难以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但无论如何，这么多流浪者的存在，一定程度地反映着社会发

展存在的缺陷和问题。贫富分化，这个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国的现象，在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也依然难以避免。金

融危机和经济低迷，使这个问题更加尖锐、突出，一些因常年找不到工作的人们，也被迫加入了流浪者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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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形成巨大反差的是，那些金融危机的始作俑者在公众艰难度日之时，堂而皇之地分享靠不道德投机攫取

的巨额红利，这也正是导致全美，乃至世界范围的“占领华尔街运动”此起彼伏的原因之一。人类文明与社会发

展，一次次地挑战着社会公平与正义的底线。

    哈佛广场，这个因哈佛大学而闻名于世的文明圣地，因乞丐文化的渗入，又多了几分真实与悲凉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