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刘志强和手下的销售王剑、史云龙一起去吃饭，他们以前常去路对面的上海菜馆，而现在他们三个老老实实的到地下三层吃大厦的工作餐。大厦的工作餐每位十元，就是这十元钱刘志强都觉得贵，可这个价是国贸这边最便宜的了，他别无选择。

在电梯里王剑说：“我看咱们公司这次是挺不过去了。听薛总的司机小赵说：薛总把公司的固定资产都转到新注册的环宇公司去了，咱们公司现在帐上什么都没有了，空壳一个。”“是吗？听说今天系统部那边有人去申请劳动仲裁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结果”史云龙平时就和系统部的人走的近，那边的事他了解的比较多。

王剑说“什么结果？公司帐上什么都没有，写字楼是租的，连薛总的汽车都是租的，就算仲裁有结果，强制执行他们能得到什么呀。头，你看这接下来，会怎么样？”王剑扭头问刘志强，刘志强调整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表情，张张嘴，又摇摇头。

午饭三个人都剩了不少菜，这个时候吃饭成了一种负担，在事情没有一个结果之前，吃饭、睡觉、走路、甚至喘气都是多余的，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成了煎熬，刘志强的眼前一遍又一遍的过着出门时小娟脸上的神情，她多希望今天他能带些钱回去，即使不是全部，能拿回去些，日子就不用越来越艰难。三个月来小娟，没有说过什么抱怨的话，她和他一样对公司还是抱着希望的，即使他们手里的钱不多了，他们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这个时候发泄情绪不解决任何问题。他们想如果公司把脱欠的两万块钱给了他们，他们这难关就算过了，万一没给，他们只能想办法，找工作或是找其他出路，在北京活着一天支出就摆在那，房租、电费、水费、电话费、交通费、柴米油盐……当生活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的时候，就象空气里缺了氧，让你堵挺荒，喘不过气来。

下午，公司里的人越来越少，薛总一直没有出现。刘志强不想走，他想多呆一会，他怕就在他离开的时候薛总会回来，他会错过薛总带回来的好消息。可是快到五点的时候公司除了行政和总裁助理其他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刘志强伸了伸腰，简单收拾了一下，背着包走出公司。

刘志强到家的时候小娟正躺在床上看电视，见刘志强回来小娟坐起来，问“今天怎么样，公司有什么进展？”“没什么进展，我明天再去看看去，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咱们晚饭吃什么？”

“土豆丝、黄瓜汤，饭也好了，你歇一会我这就去盛。”

“你躺着吧，我来。”

小娟怀孕快四个月了，肚子已经开始大了，刘志强实在不忍心让小娟为他做更多的事。晚饭后小娟就躺下了，这段时间她总是觉得特别累，刘志强打开家里那台旧的不能再旧的电脑，拔号上网，在公司的邮箱里他收到了薛总发的一封《告全体员工书》：

同事们：

这段日子，我本人及所有公司管理人员，和大家一样，焦虑、疑惑、彷徨、抱怨，生气！

这次公司资金发生问题，我个人认为是公司方面和投资方的沟通出现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解决。我一直和美国董事会成员及CEO保持联络，美国总部，非常了解北京公司的现状，他们的压力非常大，都在努力地工作，寻求最快最好的资金筹建方案。

在公司工作的同事们，都是公司经过多方挑选的，勤劳苦干，具高尚人格品质和职业道德、拥有专业知识、受过高水平教育和专业训练的、深具团队合作和相互包容精神，我个人非常骄傲有这样的团队，并非常珍惜和同事们一起工作的快乐时光。我了解和相信同事们也有这样的感受。在公司困难的这些日子里，无论是市场销售、技术工程、商务财务和公司管理的队伍，都没有松懈，我们的业务也没有停止发展，

大家都是非常年轻，有抱负，有美好前途的优秀青年。我们要勇敢和理智地面对事实和想方设法来解决问题（将来的日子，可能也少不了同类，甚至更大的问题），但请大家不要气绥，不要因为困境而采取过激的行为，那样可能出了口气，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如果为了一些短缺的工资，丧失理智、丢弃所受的良好教育，以身试法，降低了我们的品质道德，降低了我们在其它同事和合作伙伴心目中的正直和专业形象，非常不值！

我和所有管理人员，向大家承诺，如果美国总部无法在10月底前解决大家的工资，我们将集体向总部要求，尽可能变卖资产，筹集所有可能的资金，首先偿还同事的欠款。

最后，我代表公司管理人员，谨向同事们至万分歉意，没能为大家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但让我们共愿，明天会更好！

薛友良

2004年10月10日

刘志强看完这封邮件心里特别乱，薛总的邮件内容委婉却表达的主题很清楚，他意识到公司欠他的钱几乎没有还的可能了，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这几个月他实在太紧张了，现在事情算是有了初步结果，他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还有小娟，还有孩子，他们都得依靠他。

     “志强，睡吧。”

“你先睡，我看点东西，过会再睡。”刘志强想登到前程无忧上去投投简历， 可是前程无忧的网页却怎么都打不开，十一过去是一年中人们换工作的又一个高峰，大概浏览网页的人太多了，试了几次网页怎么都连不上，他就那样茫然的在显示器前坐着……

抬头时，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再打网页时，速度快多了，他大致浏览了一些招聘信息，招销售的岗位以招产品销售或渠道销售居多，他在这方面没有经验，这几年在北京他一直在电信运营商级的公司里做专线接入和服务器托管的，手里的客户也都是这方面的，如果要是做产品或其他行业的销售他就必须从头开始，可是看了几遍都没有他熟悉的那几家在北京做专线接入的运营商在招人，这个季节不知道哪里钻出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咨询公司在网上招销售，要求一般都是中专以上，热情开朗，有团队合作精神，能够承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和工作压力。凭刘志强在北京这几年的经验那样的销售一个月最高的工资也就1500元，根本解决不了他现在面对的问题。他挑了几个条件看上去还可以的岗位，投了十几封简历，二千多个岗位里也有这十几个更靠近他，重要的是如果这里面的哪个职位要了他，他或许就可过了眼下这个难关。

     “志强，睡吧。”小娟翻了个身见刘志强还在电脑前面发呆就催他睡吧。刘志强关了电脑，钻进被窝，被子里暖暖的，刘志强的手放在小娟的肚子上，那里有他们的孩子，他曾经是那样向往这样的时刻，可是眼前他却满心愧疚。他失言了，他不仅没有在孩子出生前在这城市里买到自己的房子，现在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可是他真的一直都在努力，非常努力。他工作的上一家公司是电信的三产，由于电信集团调整他们这些社会招的合同人员只能离开。到了现在这家公司，他差不多给公司签了六十万的单子了，由于部门主管是不拿提成而拿年终奖的，他每个月的工资并不高。可是先前他算过，年底他至少应该能拿到八万块钱的年终奖，那样他就可以在这城市里贷款买个房，剩下的钱从生宝宝和到宝宝一岁的开销也差不多够了。现在一切都象一场梦。半梦半醒间刘志强想：或许明天美国那边的钱能到帐，或者明天他投简历的那些公司会给他打电话，或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