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一凯凯正式插班去了ESL暑期班，是美国免费给新移民的大人小孩提供的课程，完全针对英语不是母语的人群。报名的时候，特地问了孩子们的组成，老师说全世界各地都有，讲中文的台湾孩子也有。这样凯才放了心，课后总算有人可以唠唠嗑打打架什么的。我也很放心，想着他可以学英文，又可以讲讲他的中文，两全其美了。

没想到，第一天回来，让我大吃一惊，他垂头丧气，说再也不要去了。仔细追问原因，大致有三:

1.没有中国小朋友，完全没有讲中文的，你们骗人！

2.老师完全用英文的，作业我都不会做，看不懂啊！

3.那个男老师好凶的，他踢同学桌子，也踢我的桌子，还踢我的书包！！！

哇呀呀，听得我火冒三丈，什么什么？？？？前两条还可以接受，也许正好被摆在了没有中国人的班级了，慢慢适应就行，可怎么第三条也会发生在这据说还不错的学校呢？怎么美国也有这样暴力的老师？还是个男的，火起来揍了孩子不就大麻烦了？？我们在中国的老师还都挺温柔的，不会在这里遭遇校园暴力吧？当下就想去找老师问个清楚。可惜这里见老师都要预约，这个暑假班只上半天，我得等到周二早上电话他们才行。

晚上跟先生汇报这事，他说不大可能吧，会不会是凯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冷静下来想想也是，问凯为什么踢他说不知道，一问三不知的类型。先生让我就电话里先问问老师，别发火，别抱怨。嘿嘿，母鸡保护小鸡的心态他也懂，谁伤了我的小鸡我可就温柔不起来了。

周二一早我写了封信，让凯一到学校就给那位老师，没说踢桌子踢书包的事情，只说凯才来两个月，还没有能够用英文交流，若是可以安排会讲点中文的老师或者同学给他作业上多点指导，那将会感激不尽。接着给学校电话，负责ESL课程的老师不在，跟前台反映了下我的问题，说稍后会给我回复。

周二中午放学的时候，凯明显高兴很多。笑着跳着下了校车。他说信给老师了，真的给安排了一位会讲国语的小朋友做他的“助手”，说老师也没有凶了。又抓着机会问了一个乘同辆校车的印度小朋友，他说记得那天凯凯的书包放在过道，挡着其他小朋友走路了，所以老师走来帮他“踢”到椅子下面去了。踢桌子他就没有看到了。这样一来，我基本肯定是由于凯自己第一天上学心情比较紧张，又听不懂，跟我也表达不清楚，可能将事情夸张了。我这老母鸡的心也从防御状态放松下来了。既然他高兴起来了，我就忘了电话的事了。

没想到人家可没有忘。

周二下午ESL教导主任给我回电话，可惜没有接到，留言让我再回电话。结果我回电，人家又去上课了。未果。

周二下午凯的那位男老师给我电话，跟我说凯的情况，说安排了一位中国孩子帮他，让我放心，又叮嘱了些让我们在家怎么给他多接触英文的事，态度很不错，我也没再去问踢书包的事了。

周三早晨送完凯回来，走路累个半死，躺床上准备休养一下。那个ESL教导主任又打电话了，我跑得慢，手机在客厅又没来得及接听，留言又被我不小心给删了。哎呀呀，我想怎么还打电话呢，我已经放心了，可以结束了。于是打回，人家又走开了，前台说等她回来给我回电，我都想说不用了，可是人家好认真让我等着，只好说ok。

过了半小时，真的又打来了，总算跟这个负责人通上了话，一口非常动听悦耳的标准美语，真不愧是ESL的头。

一上来人家马上就道歉说给我们增添了疑虑，接着很专业地解释了ESL课程的教学目标和教学方法，由于孩子的英文水平参差不齐，所以他们鼓励老师多用夸张的肢体语言配搭大声的口头表达，让孩子们能够有鲜活的印象（如果说那天是在教“踢”这个词，那我想凯的印象绝对够鲜活了）。他们也鼓励孩子在那里全部用英文交流，暂时忘记自己的母语，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应我的要求给凯找了一个小帮手。最后说到“踢”的事，她说这个他们是绝对不允许的，因着我反映的情况，她亲自去了凯的班级听课约二十分钟，而且她跟我强调是隔着那种玻璃去观察的，就是里面的老师和孩子不知道外面有人在看在听的。她说那段时间她没有看到任何不恰当的教学语言或过激的肢体动作。她说另外也有两个老师去跟他配搭上课，也没有发现异常举动。她自己则会在另一个时间再去和他配搭，继续观察，她说他们都爱孩子，尊重孩子，一定会为孩子们负责。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老师暴力的行为，所以他们不好跟老师直说，如果我还有疑问的话，让我直接跟那位老师沟通交流。

哇，没有想到他们那么重视我那一通电话。虽然我没有见到她的面，可是电话全程听得我口服心服，只有感谢和佩服。我说不用再去跟那老师交流了，我相信你们。虽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而且可能只是孩子由于语言不通引起的误会，他们对待事情的认真复杂的态度和跟踪处理的速度和耐心，让我对这些还没有见过面的教育者们产生了由衷的敬意。我觉得无论事情大小，态度是最重要的。

这个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虚惊一场。

回想起来，电话中她提到在教室外面观察老师的那一幕，立马让我想到某些电影，有警察在里面审讯，也有另外的警察就隔着那层特殊的窗或门在外面观察犯人的反应，看看是否可以抓住一些蛛丝马迹。我不知道这里的教室到底是个什么构造，但是她问我，“我在外面，他看不见我，你知道我意思吗？”我一下子就是想到这个情景，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他不知道在被观察。多聪明呀，如果国内的教室也能这样建造，或者哪怕学校有这样解决问题的态度，也可以想到其他的监督老师、保护孩子的办法，这样那些恐怖的严重挫伤孩子尊严的体罚行为会不会少一些呢？不是说美国的老师肯定就没有暴力体罚的，这个没看到不能乱说，我估计有肯定有，但可能比例上会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