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徐萌编剧，赵宝刚、王迎导演的电视剧《青年医生》在安徽卫视黄金档开播。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今年第四部医疗剧，前面还有《爱的妇产科》《产科男医生》《产科医生》。这一次，医生们终于有机会离开产科，进入急诊室普救苍生。

因为这是赵宝刚导演的新作，我想起了跟他有关的另一个话题。上周有个帖子在朋友圈流传一时，标题是：“电视剧导演闯电影圈，无一幸免”。光看题还以为这些导演摊上什么事了，细看之下发现，文章说的是：近来由电视剧跨界执导电影的导演，都没能获得高票房。举的例子一个是赵宝刚的《触不可及》7000万元，另一个是高希希的《露水红颜》5000万元（仍在上映中）。

首先，“无一幸免”说根本就站不住。这二位导演试水失败，并不意味着所有的电视剧导演闯荡电影圈失败。国外的且不说，就以华语电影为限，出身电视剧行业的电影导演多如牛毛。光是香港电影界，就至少有一半导演出身TVB，鼎鼎大名的徐克、杜琪峰、韦家辉、林岭东、王晶，莫不是在电视台开始职业生涯的。先做艺人后做导演的周星驰，一生事业的真正起点是电视剧《盖世豪侠》，他虽然没和李力持一起挂导演衔，但在这部带有严重恶搞成分的武侠剧拍摄中，他贡献了不少点子，如同是实习导演。再回过头来看内地电影界，冯小刚在投身贺岁片之前，已经拍出现实主义杰作《一地鸡毛》，这是一部八集电视剧。滕华涛在拍出《失恋三十三天》之前，已导演了批判现实主义杰作《蜗居》，这同样是一部电视剧。有这一串名单在，所谓“无一幸免”说实在是草率。

再说回赵、高二位导演本身。他们的作品有没有问题？当然有问题，尤其是在市场判断上失准了。《触不可及》从结构上看后段乏力，从视角上看是明显的男权立场，对女主人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予取予求，不管以革命的名义，还是名之以“忠贞”，都会使当下的主流观众发生排异反应。基本上，当下的市场是得年轻女性者得天下，而年轻女性主要由女汉子和公主心组成，她们绝不把自己视为男性的附属。《露水红颜》在一个已经讨论过千万遍的主题上新意欠奉，服装造型、布光运镜也不够新颖时尚，很难讨得年轻人群的欢心。

跟那些高票房影片的导演比，他们除了市场嗅觉不及，在电影叙事技术上也有些生疏。电视剧和电影是两门艺术，长短之间，叙事节奏是不同的。银幕和荧屏是两类介质，大小之间，画面要求是不同的。长期浸淫于电视剧，操练电影会有各种后遗症。这需要有较长一段时间置身电影丛林，反复揣摩，忘情修炼，才能进入电影的节奏。至于创作中的微妙分寸，只有在反复实践中掌握。

实际上，嗅觉和技能上的差距，都是跨界造成的。作为日新月异的电影市场的闯入者，他们弓马不够娴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超越技术层面，把两位电视剧导演和某些高票房电影导演的作品作一思想层面的比较，就会发现他们至少没有把低俗当做通俗，用欲望代表希望，把感官刺激等同于精神快乐。他们没有犯贱，没有卖腐，没有跪舔，没有作践人类，没有突破电影伦理的底线。他们试图将世所公认的美好理念传递给观众，虽然工具不力，略显笨拙。

海潮退去，才知道沙滩上谁在裸泳。影片下档，盘点电影的收成，很多高票房电影除了赚了点儿钱，不见得比那两部电影有更多的建树，有些甚至播下了带毒的种子。没有电视剧导演来掺和，电影界也绝不缺乏烂片和烂片导演。电视剧导演进入以后，也没有让华语电影的精神气质更加猥琐。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电影人还是观察者，有什么理由嘲笑两位前来拓荒的导演呢？不是我小看谁，这二位回到电视剧行业仍然是好汉，而某些电影新贵离开性暗示和冷笑话（据说严管的律令不远），还能连缀成片吗？

成功的电视剧导演仍然会猛龙过江。我的建议是，不要急于出片，先告别世俗过上一段与电影为伴的日子，沉浸其中，细嚼慢咽，冥思苦想，吸收营养。以你们的聪明才智，那点技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