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说》是一部让人意外的电影。出于对富二代和纨绔子弟之间“必须”划等号的成见，出于对杨子和黄圣依云里雾里关系的猜想，出于对常年做电视剧的杨子做电影出品人的怀疑，观众往往对《白蛇》有着不良的预期。然而，当这部电影突破江湖传闻露出真容时，你会发现它远不像传说和想象得那么差，而是有多项指标达到了优良线，于是你很可能不由自主地眼前一亮。

期望值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物，它往往决定一部电影的口碑。低于期望时，影片会获得本不该它承受的加倍的恶评。高于期望时，影片也可能获得非它所该得的不虞之誉。撇开期望值这回事，客观评判《白蛇》，它是一部故事改编基本成功、演员发挥比较出色而特技效果堪称优秀的作品。

从剧本来看，一个人人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被翻成了一段充满悬念和玄机的故事；一个开始得美丽、发展得狰狞、收束得悲伤的民间传奇，又加上了亦庄亦谐的元素和正邪难分的思索。有经典戏曲电影《白蛇传》里烟雨杭州的影子，也有徐克代表作《青蛇》里万魔乱法的纠结。有白娘子（黄圣依）和许仙（林峰）的传统爱情主干道，也有能忍（文章）和青蛇（蔡卓妍）的现代小儿女情态。法海终究还是要维护道统，白娘子还是要永镇雷峰塔，但在不变的结局之前是一个全然颠覆的画面：法海像雄阔海举起铁闸门一样掀起了雷峰塔的一角，让白素贞和许仙完成了最后的缠绵。

从表演来说，李连杰是正常发挥，文章是挥洒自如。李连杰的戏分，据说是“客串”拍成了“主演”，但并没有兑水的感觉。娃娃脸的李连杰在30岁时，就凭着黄飞鸿一角有了大宗师的气度。近年来皱纹悄悄爬上面颊，他却多了沧桑，少了神威。这次演法海，既有风化警察的铁面森冷，也有顿悟之后的包容澄澈，他像秤砣一样地稳住了全片的重心。

法海负责宝相庄严，能忍负责嬉皮笑脸。文章演的小和尚，开始像《天龙八部》里的虚竹，行差踏错，笑话百出。后来他不幸地走向自己的反面，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倒深了一层。他在正邪之间的出入，使影片多了一层哲学韵味。黄圣依、林峰是靓女俊男的唯美爱情，蔡卓妍仍然是“帮凶”和搅局者，他们都在自己熟悉的戏剧程式里尽了本分。

毫无疑问，本片最出色的单项是特效，尤其是现场特效。导演兼动作指导程小东是整个华语电影界最出色的魔幻操盘手，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他就在《倩女幽魂》中奉献了令人惊叹的特效场面，千年树姥的那条变幻莫测的长舌，不是电脑后期加工而成的，而是他土法上马，现场指挥一大帮人拖着条状物拍成的。到了90年代初，他又在《东方不败》中营造了魔幻感，行将穷途末路的武侠片局面为之一新。在《白蛇传说》中，法海闹市追船的场面，好比装了发动机的快艇；水穿大殿的场面，宛如洪水真的破窗而入。现场特效的优点是质感好，程小东能在亿万人眼前让李宁完成凌波微步的百年跨越，更能在不受时间空间限制的电影镜头里制造神迹。

电影发展到现在，仅有现场特效是不够的，华语电影也在越来越多引入数字特效。法海被万蛇撕咬，大蛇在水中狂击殿门，还有无边无沿的大水，都是电脑特效。在这种纯烧钱的项目上，《白蛇》自是不能跟好莱坞大片相比，不过放眼华语片，在特效镜头的数量和质量上，《白蛇》都名列前茅。尤其是那些在真实场景中加入数字特效的镜头，大水从山谷中咆哮而下，大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震撼效果。杨子投身影视圈多年，干过台前幕后的各个工种，这保证了他的投资体现在了银幕之上，保证了《白蛇》瑰丽绚烂的视觉效果。

当然，任何作品都是瑕瑜互见的，《白蛇》也不例外。影片的后半段，为了让水漫金山的大场面迅速出现、充分延展，人物之间的情感铺垫和交流过于俭省。法海本来已经内心松动，不见得非要拆散许白。白蛇却不肯给他分辨的机会，一言不合就请来了铺天盖地的大水，显得过于猴急，惟恐观众错过好莱坞技师们的特效手艺。

再有就是影片阐述的核心理念是：法海原本执念的“人是人，妖是妖，妖必害人，人和妖必殊途”是错误的，而“人分好坏，妖分好坏，妖未必害人，人和妖可以和谐共存”才是正确的。过去三十年，中国文艺作品最大的变化是：“高大全”全然绝迹，灰色人物遍地走。《白蛇》的形而上思考，不过是这种创作理念的延续，殊无新意。不过，对于一部商业大片来说，没有新奇的思想并不可怕，只要没有错谬的理念就算过关。

《白蛇传说》是一部一专多能的影片：故事中庸、喜感较强、视觉效果尤其突出。如果做一个价值判断，在当前的电影市场中，看这样一部片子就算值回票价了。如果做一个票房预测，只要发行给力，它的成绩不应该低于去年同档期《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的2、9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