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雨》是一部跟《风声》全然不同的电影。《风声》玩的是密室游戏，情节线非常集中：抓内鬼；《东风雨》的故事发生在开放环境，故事线非常缤纷：先是传情报，后是证清白，反间计抖出源源不断的枪花。《风声》最大的宣传卖点是酷刑，多数观众是带着一种迎接暴风雨的决心走进影院的，《东风雨》没有这样刺激，不过男色柳云龙和女色范冰冰的抵死缠绵和各怀异志也很有看头。


    《东风雨》和《风声》也有相似的地方，就是制作精细，质感上佳，以丰富的细节营造了逼真的年代感。《风声》的场景集中在那座密不透风的小楼里，其质感主要依靠精美的器物、食品和衣饰，黄晓明丈量李冰冰的那套器械泛着寒光，十分“专业”。《东风雨》的镜头一再扫过几十年前的外滩，靠着数字技术的帮忙，真的给人以时光倒流的感觉。就像《十月围城》花大价钱复古了百年前的香港码头一样，《东风雨》也从来不忌惮把摄影机升起来，让密密麻麻的木船和熙熙攘攘的租界浮现眼前。街头那些无处不在的电影海报和时令招贴，随时透露着“孤岛”时期的上海风尚，有志于细节考证的观众不妨探究一下导演和美工在其中铺设的信息量。水芭蕾表演也是个亮点，有了这台节目，“仙乐门”就能从影视作品中众多的“百乐门”舞厅中脱颖而出。为了让每个镜头都能有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感觉，幕后工作人员下了很大的功夫。

    其实，影片的舞美制作已经显现了这部影片的特点：信息海量，针脚绵密。这是我见过的故事最复杂的国产谍战电影，一方面，观众不必担心过早对剧情了然而百无聊赖，也不可能为敌人的头脑简单而心生厌倦，如果你能跟上编导飞快的节奏，那应该是抚慰智力的过瘾之旅。另一方面，线索纷繁、人物众多、暗算连环，也就意味着对观众领悟力的挑战。奇峰突起，惊风密雨，柳云龙和范冰冰以及日本特务展开了猜心游戏，看到后头就觉得，《东风雨》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留给观众体味的时间太少，有些地方像一辆匆匆驶过的末班车，任你在细雨中呼喊也只是徒劳。

    我甚至觉得影片的定位有些模糊，这看上去是一部商业片，英雄美人、谍战爱情都是标准的商业元素，可影片最后揭开谜底时，胶卷里记录的却是无关紧要的“战略性情报”，早先送出的“日军偷袭珍珠港”情报也没有发挥作用，这意味着全片的所有努力都是无谓的牺牲。这种天意弄人的感觉和对奋斗哲学的怀疑，消解了商业片最需要的英雄主义崇高感，本是艺术片热衷的话题。从中可以看出编导并不甘心于拍一顺到底的简单故事，而是加入了对人生荒谬和命运无常的思索。只是这么安排以后，不知观众走出影院时还能不能找到情绪的出口。

    柳云龙像在电视剧里一样，飘然行走在风雨中，酷酷地说着带有哲理意味的台词。他在结尾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然后慷慨赴死，这有些像《暗算》里用尸体送情报的钱之江，也有些像《血色迷雾》里喋血街头的文康。范冰冰360度展示着自己的美貌，也说出了关于蝙蝠的警句。英达仍然像在《风声》里那样猥琐油滑，枪底游魂。李小冉仍然是气质美女的范儿，外表柔弱，内心强大。两个接近龙套的演员大有来头：军统上海头子是曾江扮演的，仍然虎虎生威。仙乐门的经理是方芳扮演的，她的《这一夜，女人说相声》让我相信，台湾也有最好的相声演员。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在这部影片里红肥绿瘦，各尽妖娆。

    总的来说，《东风雨》是一部制作精良并且想法很多的电影，它像一个七宝楼台一样闪烁着一匝匝的异光，又像一个塔形蛋糕一样分层涂抹着不同的奶油。如果它能在故事的讲述上对观众更体贴一些，做加法之余做做减法，影片将更有爆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