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喜欢绿皮车
邻国胖佬坐绿皮车来回穿越我万里山河，已成娱乐谈资，不由勾起了我的美好回忆。
说来惭愧，生活在塞外，第一次坐火车已是66年，四天五夜到北京，见过伟人，抄过大字报后，又五天四夜回到家。待睡到自家床上，整宿整宿耳朵里都是“咣、咣、咣、咣”铁轮与钢轨之间均匀单调的撞击声，4/4拍，强、弱、次强、弱的打击乐，很快就能催人入睡，效力远超什么巴赫的哥德堡催眠曲。
后来经常坐火车，睡得那叫一个香。到晚上最气人的事是停车，一停准醒，尤其碰上会车让车，一停个把小时，能把人急出火来。最盼望整夜就这么“咣、咣、咣、咣”一直走下去，一秒都别停。
林帅晚年严重失眠，再好的席梦思也没用，就是这个办法。部下把他放在吉普车上，专检颠簸的石子路，一开就是一宿，林帅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后来科技进步，列车大提速，原来的四天五夜居然只一天两夜，太神奇了！省了多少时间。唯一的遗憾就是失去了催眠功能，睡在卧铺上就跟睡在自家床上一样安静平稳，也就跟在家里一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究其原因，是因为所有钢轨全部焊接成一体，再也没有接缝和间隙，铁轮再也不能碰撞钢轨。科技是真先进，但本老人家的美梦再也做不成了。
邻国胖佬现在虽然还坐绿皮车，也开得像当年那么慢，但实际上行驶在先进的整体钢轨上，并没有享受到颠簸的快乐和幸福。
说到颠簸，绿皮车其实远比不上拖拉机。有年从乌鲁木齐回南疆，找不到汽车，只好坐拖拉机，整整走了22天，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体验。
绿皮车的颠簸太规律，太单调，永远是4/4拍，只能催眠。而拖拉机行驶在塔克拉玛干的砂石路上，那种颠簸是剧烈的，随机的，没什么几几拍，那是一曲上下左右狂颠乱晃的天才创想乐。随时都能给你意外惊喜。不是催眠，而是令人精神倍增，甚至亢奋。
我和一位校友及一对农民夫妻带着他们八个孩子坐在车斗里，上有骄阳烈日，下有大漠风尘。我和校友日日聊着青葱岁月、人生理想，从来没有疲倦。
22天下来，我俩成了莫逆。22天下来，皮肤黝黑，胡须丛生。22天的舒筋活血，我们被颠成了钢筋铁骨。
现代科技通过减震弹簧、海绵坐垫给轿车带来了超级柔软的舒适，但同时也带来了晕车的不适。当轿车高速翻越路面的“鼓包”时，“呜——”的一下，我们都会有心脏被悬空吊起来的感觉，如果连续起伏上下，肯定晕车。如果换了拖拉机，决没这毛病。
我一位亲戚严重晕车，只要坐小轿车，肯定吐在车里，只好坐公交。有一次我带她坐公交，不料坐了20几站又不行了，脸发白要吐，只好下来。我找了一辆蹦蹦车，就跟拖拉机一样，连蹦带跳，蹒跚前行，脸色立转红润，有说有笑。
现在有一种即将问世的高科技发明——胶囊列车，把人装进密封的胶囊中，放入真空管道，在磁悬浮状态下，以每小时4000公里（相当于三倍音速还多）的速度飞驰，几个小时就能从北京到纽约。快是真快，也不会有一丝颠簸。但把人密封在胶囊中，像颗炮弹似的发射出去，沿途什么都看不着，想想不免恐怖。
我不是反对科技进步，舒适安逸、高效快速永远是人类的追求，但太舒服太享受人类会懒惰退化。古人骑在驴背上，虽然又颠又慢，却别有情致，比如：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闲来几捆牛腰卷，醉后千村驴背风。
骑驴两脚欲到地，爱酒一樽常在旁。
如果有机会吃点苦，受点颠沛流离，别总唉声叹气，不妨学学阿Q，苦中找乐，对人类，尤其年轻人，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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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3 10:2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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