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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夜话】鹦鹉

(2010-08-07 18:01:20)
标签:

社会

生活

聊斋

鹦鹉

小说

文化

分类: 借故说事

    很少在这样的夜色里散步了。今夜闲而无事,看窗外月色正好,于是兴致忽起,下得楼来,漫步在湖边。这里微风轻拂,水面波光闪动,一切都静静地,没有闹市的那种喧嚣,让我十分受用。

    正行走遐思间,突然听到有人说:“你好。”

    我环顾四周,没发现一人,顿时毛骨悚然。随口问道:“谁?”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我在这儿呢,你往树上看。”一个声音传来。

    我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只鹦鹉站在路边的树上,正看着我。“你怎么回事?想吓死我啊!”我火冒三丈。

    “对不起,让您受惊了。唉,我总是做得不好,所以被主人们一次次地卖来卖去的,没有人喜欢我。”它仿佛很委屈地说。

    “哦?看来你有很多不幸的遭遇。”我这时才平静下来。

    “原来我一直觉得我很笨,现在想想,不知道是我的不幸,还是人的不幸。反正很多事说不清了。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这只鹦鹉倒是能说会道。

    “当然了,正好今晚没事,听听你的故事也不错。”我好奇心大起。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鹦鹉不待我猜,自答自话,“他们给我起的名字叫笨笨,其实我是够笨的,因为第一位主人教我学说话,我总是学不会,很长时间才学会了‘谁呀’这两个字。主人一不高兴,把我卖了,并对我的第二位主人说我的名字叫笨笨,于是我的名字就这么给传下来了。第二位主人没有多少钱,好的鸟买不起,就买了我。”

    于是鹦鹉就对我说起它从此后的经历。

 

    第二位主人买回了鹦鹉后,有一天,他去上班了,把鹦鹉挂在家里。过一会,一个查煤气表的人来敲门,鹦鹉就说:“谁呀?”

    门外说:“查煤气的。”

    鹦鹉不会说别的话,只会说“谁呀”。门外的人又说:“查煤气的。”

    再说:“谁呀?”门外再答:“查煤气的。”

    “谁呀?”“查煤气的。”“谁呀?”“查煤气的”……

    主人回来后,看到门口有一个人晕倒在地,无意中说了一句:“这是谁呀?”

    鹦鹉答:“查煤气的。”它这回学话倒是很快,从此以后它学说话越来越快了。可是第二位主人把查煤气的救醒后,问清楚情况,觉得这鹦鹉迟早会给自己惹下事来,想想就把鹦鹉又卖了。不过,因为鹦鹉突然开窍,学说话的速度快了,第二位主人卖它的时候,它已经能说很多话了,所以这次卖了个好价钱,买主是一位美丽的小姐。

 

    对于这位新主人,鹦鹉真是乐不可支,因为这个家比较舒适,三居室的房子,温馨可人,最重要的是女主人可漂亮了,听说还是一位大学生毕业生。只是时间久了,它才发现,它的主人并不如它那样高兴。因为这个家里长时间只有这位女主人,若大个房子里,女主人一个人难免时时显示出一种寂寞的神情,鹦鹉每当这个时候,恨不能变成人可以陪着她,于是它不断地说话,不停地逗她笑,但每次她的笑容总是淡淡地一闪而逝。偶尔也会有一位衣着光鲜、已经发福了的五十岁左右男人来这里,这时候她才有些生气。但那男人来了之后,总是把女主人抱进卧室里,然后把门关上,等天黑了就走了,从没有在这里过夜。

    终于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帅小伙来这里了,女主人可开心了,哼着小曲忙个不停,又是送茶,又是烧饭,鹦鹉还从来没有发现她有这么开心过。这小伙与那中年男人不同,他每次来都会在这里过夜。女主人从此后,可有活力了,不仅打扮更加时髦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还时不时地开心地与鹦鹉说话。那个胖男人偶尔也会来,但不如小伙子来得多。有一次,胖男人问鹦鹉:“你的女主人开心吗?”

    “开心!”鹦鹉忙不迭地表现自己。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多开心?”

    “当然,你来的时候,她不算开心。可是,那个小伙子来的时候,她可开心了。”鹦鹉害怕他怪自己说谎,慌忙辩解道。

    可是,当鹦鹉说完这句话时,胖男人脸就变了,气势汹汹地对女主人说:“是——吗——?”

    女主人神色很慌张地说:“不是的,不要听它的,这鹦鹉最会撒谎了。”

    “我从不撒谎!”鹦鹉也很生气,虽然它知道自己笨了一些,可是从不撒谎。

    胖男人给了女主人狠狠的一个耳光后,怒道:“你给我滚!从这房子里给我滚出去!明天我来换锁,如果我看到你还在这里,你就死定了。”

    于是,女主人在没有滚之前,先让鹦鹉滚了。卖之前,还狠狠地了打鹦鹉一顿,还生生地拨去它几根毛。鹦鹉至今都不明白,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这美丽的女主人为何这样恨自己。

 

    第四位主人也是一位女人,不过已是年近六十之人。此主人家里人口不少,男主人是当官的,还有一个儿子与媳妇、一个女儿与女婿,再就是一个小阿姨了。只是平日里在家里的人却很少,只有女主人与小阿姨在家里。小阿姨除了干活,家里的其它事基本不问。女主人比较寂寞,就买了这鹦鹉陪她说说话。孩子们平日很难得回来一次,就是休息日,也是女主人不停地打电话,有时才会回来,工作似乎都很忙。男主人总是早出晚归的,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但每到晚上,总会有些人到家里来串串门,一般都不会空手来的,或带烟送酒的,或带土特产的,有的干脆带钱来,一沓一沓的。说到这个送钱的问题,鹦鹉有一段非常值得它骄傲的故事呢。

    有一天,一个穿着一看就很穷的人也来家里的串门了,说是想请男主人帮帮忙,给他的儿子调回城里来,也带了钱,只是很少的几张。女主人坚决不收,那人很着急,似乎都要给女主人下跪了,鹦鹉在一边说话了:“太少,太少!”那人一听,急忙走了,过了两天,送了好几沓钱来。女主人很开心,眉开眼笑,大大奖赏了鹦鹉。

可鹦鹉也做了一件它自己弄不懂是对是错的事。有一次,来了几个穿检察院服装的人,在家里乱翻,女主人被吓得站在一边。鹦鹉非常好奇,便问道:“找什么?”

    那些人一听,可来劲了,笑嘻嘻地对鹦鹉说:“找钱。”

    “我来帮你们。”鹦鹉显示本领的时候到了。

    那些人给它松了绑,它飞到女主人经常放钱的几个地方,那些人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些钱。正当鹦鹉得意洋洋的时候,女主人却骂起它来:“你这个败家的玩艺!我杀了你!”

    它不明白女主人为何这么恨它,它不过是帮助一下人家而已,助人为乐的道理它也是懂的呀。但女主人已经没有机会杀它了,因为女主人被那些人带走了。鹦鹉也再次被卖了。

 

    进了第五位主人的家,连鹦鹉自己都笑了。买它的女主人它不认识,可是到晚上,男主人回来,鹦鹉吃惊可不小,因为这个男主人就是经常去鹦鹉的第三位女主人家的那个胖男人。但胖男人却不认识它了。女主人饶有兴致地对胖男人说自己买的这个鹦鹉怎么怎么好,还说这鹦鹉口齿伶俐,说话与正常人别无二样。胖男人好像不太感兴趣,懒洋洋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呀?”

    “谁说不是真的?难道你不认识我了?你还与我说过话呢。”鹦鹉可不愿意自己的才华被埋没,更讨厌看不起它的人。

    “我怎么会认识你?”胖男人可能早已忘记还与一只鹦鹉说过话。

    “你怎么会忘记了呢,在那个年轻女人家里,你经常去的呀,你真的忘记了?”鹦鹉竭力提醒胖男人。

    可是,这个时候它发现,女主人的眼都红了,问胖男人:“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这是怎么了?一只鹦鹉的话怎么能当真呢?”那胖男人也急了。

    “我的话怎么不能当真?那天你打了那个女人,不就是因为我说有一个小伙子经常去那女人那里吗?我可被你害死了,你打那女人不要紧,你走后,她可把我打得太狠了。”鹦鹉满腹委屈,今天终于全倒出来。

    女主人也不理那胖男人了,把鹦鹉拎起来,走进卧室,把门插上,与鹦鹉开始谈起心来。鹦鹉非常感动,第一次有人愿意与自己谈心,于是它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女主人了。女主人听后,又是哭又是气,与胖男人一直吵几天。胖男人有几次都要把鹦鹉给摔死,在女主人的保护下,才幸免于难。后来,女主人把它给放了,说:“你走吧,在这里迟早活不成。”

 

    鹦鹉飞出了这家。可是它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它早已适应了家庭生活,在野外已经无法生存。好在,有一位司机收留了它。这位司机住在一个镇上,来城里送货,路遇了鹦鹉。他三十大几的人了,一个人生活,有了这只鹦鹉,也很开心。每次送货,都把鹦鹉放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边走边谈心。

    有一天,这位司机替一个养鸡场拉了一车母鸡送住城里。路上看到一位美女,然后把鹦鹉丢到车厢里了,停车让美女上了副驾驶座,说带她一程。可是司机并不老实,途中对美女说:“亲亲可以吗?”美女不愿意,他又说:“抱抱可以吗?”美女更不愿意。然后,司机说:“那你下去吧。”后来,又遇着一个美女,又是如此一番。就这样,如此三番。

    到城里的时候,司机打开车厢,傻眼了。原来,鹦鹉被丢在车厢里很生气,它最讨厌别人看不起它了。它看到司机如此几次对美女,于是它学司机的样子,对母鸡们说:“亲亲可吗?”母鸡摇摇头。“抱抱可以吗?”母鸡更摇摇头。“那你下去吧。”它把母鸡给扔下车了,如此数番,终于母鸡被扔光了。

    司机看到所有的鸡都没有了,顿时没了魂,号啕大哭。鹦鹉有了前次的教训,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这回不笨了,趁机逃走。

 

    可是,它依然无处可去,夜宿在湖边的树上,看到了我了,便想与我说说它的经历。于是,我决定收养这只鹦鹉,虽然它笨拙了些,但却天真烂漫,时而可以与之叙叙话,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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