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梦想照进城市的现实

雪里埋

 

54岁的老冯来自河北承德，他在北京的工作是每天和亲家一起，赶着马车卖瓜。马车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是一道别开生面的风景线，引来大人小孩的好奇和喜爱，当然也引来城管的围追堵截。老冯说“我们的方针就是敌进我退，敌疲我卖”“被城管追着满城跑，那场景才叫刺激”。（见9月27日《中国青年报》）

 

钢筋水泥的丛林，川流不息的大街，络绎不绝的行人，再加上悠哉游哉的马车，都市的繁华里也夹带了一丝的泥土芳草气息，这当然是一幅其乐融融的和谐图景。然而，这样的图景，却往往是城里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因为它与城市管理的现实格格不入。

 

根据《北京市道路交通管理规定》，农用运输车和畜力车不准进入三环路以内道路或其它明令禁止通行的道路。不仅在北京，全国许多城市都规定禁止或限制农用车以及畜力车进入市区。马车因此被城市拒之门外。毫无疑问，老冯赶着马车在京城卖瓜是违章受罚的行为。

 

这里的矛盾不只在于，像老冯这样的流动摊贩的个人利益和城市公共利益的矛盾；也不只在于，处于城市底层的弱势群体的生存权利和城市管理者刚性执法之间的矛盾；更根深蒂固，也更难以调和的矛盾在于：城里人心底保存的那份割舍不断的反朴归真的情结，和城市要维护交通秩序和环境卫生之间的矛盾。因此，与其说是老冯和城管的矛盾，不如说是城里人梦想和现实的矛盾，不如说是城市的现代性和传统性的矛盾。

 

其实，城里人并非不知这样的矛盾；但是，他们的梦想并非奢望。就如买盆泥土和花草放在窗台，以感受大自然的味道；就如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阳台，仰望看不见星星的天空；当他们惊喜地看到一匹马车从自己的跟前经过，就已经感受到田园牧歌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更多的要求，这已经足够。

 

所以，在老冯的马车前，一位欢喜的母亲举起相机，呼唤女儿来和马儿合影；所以，一名中学生拿出玉米棒子喂马，还软磨硬泡想要骑上去。马车，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外面的世界，就是来自前现代的农耕文明。我想，他们未尝不知老冯的马车是违章进城，但是他们没有掩鼻而过，也没有怒目而视，而是亲密无间。

 

但是，城市管理者却如临大敌，必欲去之而后快。于是，就有了城管满街追马车的场面，于是，城里人仅存的一点对于田园牧歌的梦想也被碾得粉碎。难道，这真的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吗？难道马车的梦想就不能照进城市的现实？

 

美国的他山之石，也许可以攻玉。在纽约交通最繁忙的曼哈顿，有专门接载乘客的十九世纪的古老马车行走。来纽约旅游的国内外游客，特别喜欢乘坐着这些马车，观赏这座国际大城市的都会风光。现代与传统，历史与现实，在这里是如此水乳交融和结合在一起，没有一点不伦不类的感觉。纽约可以，北京为什么不可以呢？要维护交通，可以给马车限长限宽，而且它和汽车完全可以各安其道、并行不悖；要保持环境卫生，给马屁股上装个口袋就万事大吉，而且它还不会像汽车一样排放废气、制造污染。

 

因此，马车的梦想并非不能照进城市的现实，关键在于城市管理者是否愿意让它照进现实。当然，这可能意味着将带来更大的管理成本，没有拒之门外省事。这对于城市管理者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智慧，无疑都是一种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