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断开枪=/=果断击毙

雪里埋

 

7月25日，广州城内连续响起警方的枪声——荔湾和海珠民警分别在抓捕持刀、持枪顽抗拒捕的犯罪嫌疑人时，果断开枪，一人当场被擒获，一人当场被击毙。媒体称，这是“正义的枪声”，“再次显示了羊城警队的铁血作风”。（7月26日《信息时报》）

 

在广州市区治安环境严峻的形势下，在群情激愤和同仇敌忾的民意支持下，又特别是在广州市公安局鼓励“果断开枪”的政策下，这两起警察开枪事件是如此的顺理成章，而且也似乎获得了不容质疑的“合法性”。然而仔细分析，却不难发现两起事件存在着本质区别。

 

在荔湾的开枪制匪中，嫌疑人持枪在逃，具有很大的社会危害性，而且在拒捕顽抗。另外，警方果断开枪也止于警告，在枪声威慑下，最终擒获匪徒。这里充分表现了警方的大智大勇和当机立断。即使嫌疑人被当场击毙，我想也无可非议。

 

但是，发生在海珠区的开枪毙匪，却令人非议。当时，抢劫失败的嫌疑人已被民警和联防队员、银行经警以及保安，围困在小胡同之中，无处可逃，只是不听警方劝告，继续挥舞刀具负隅顽抗。警方在两次鸣枪示警后，连开5枪将对方当场击毙。这里的疑问在于：为什么要连开5枪？为什么又要致嫌疑人于死地？

 

毕竟，“果断开枪”不等于“果断击毙”。《人民警察法》的确赋予了警察在遇有拒捕、暴乱、越狱、抢夺枪支或者其他暴力行为的紧急情况，依照国家有关规定使用武器的权利。但“使用武器”，并不意味着就要取人性命。而且，当时警匪对峙的情况算不上多么紧急，一方面匪徒已经陷入包围，穷途末路，插翅难逃，另一方面，警方也有充裕的时间，冷静地拿出抓捕方案。

 

尽管当事人解释说，在连开的5枪中，前两枪仍是朝地鸣枪，最后三枪才相继击中匪徒，似乎在表明警方已经“忍无可忍”；但这仍然值得追问：既然第三枪已经击中嫌疑人，为何还要开第四枪、第五枪？为什么不能在击伤嫌疑人之后，将其抓捕？难道嫌疑人中枪之后，仍然在拼命顽抗？况且，众多警力在围追堵截之下，竟然无计可施，不得不以开枪毙命的方式制服一个劫匪，这不得不令人警方的实战能力提出怀疑。

 

作这样的追问，并非吹毛求疵，而是基于对生命权的尊重。不能因为嫌疑人是劫匪，其生命权就可以被警方以“果断”的方式剥夺。毕竟，警方“使用武器”的最大目的，在于制止犯罪，并抓获嫌疑人；至于嫌疑人该当何罪，是否罪至死刑，自有法院的审判、法律的制裁。当然，不是说警方就不能击毙嫌疑人，但这应该是在严格遵循法律规定，穷尽其他可能手段之后的最后选择。但在海珠区开枪毙匪事件中，显然，还有避免这一结果的其他方式可供选择。

 

而更令人忧虑的是，海珠警方开枪毙匪事件，竟然在网络上赢得了最为广泛的民意支持。在新浪网友的跟贴中，拍手称快的叫好之声泛滥成灾，甚至有个律师也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这种做法”。尽管这种汹涌的民意背后有着治安状况的现实背景，但其对于生命权的漠视却让人感觉到多数人的“语言暴力”，以及对于生命权利底线的粗暴践踏。

 

而公权力机关，特别是握有生杀予夺权力的警方，是遵从和屈服于这种民意的诉求，还是坚守法治正义的底线，是社会文明程度的一个标志。英国学者阿克顿说：“少数的压迫是邪恶的，但多数的压迫更邪恶。”必须明白，在自然法的意义上，一个未经审判的嫌疑人的生命权和一个普通公民的生命权，是没有区别的。尊重嫌疑人的生命权，其实就是维护我们自身的生命权利。公权力戕害一个嫌疑人的生命权时，我们拍手称快；当有一天公权力戕害我们自己的生命权时，谁来为我们伸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