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天蝉地傩》问世已经有一些时日了,而且也参加了国内的一些评奖活动,获得过较好的口碑。今次,舞剧《天蝉地傩》能代表贵州省赴京参演“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舞蹈会演”,从而为本届会演也添加了一抹亮色。
“天蝉地傩”这个剧名,会让初接触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四个字组成的文字及其文化意象,很难让人会联想到这是一部“舞剧”作品。但这的的确确是一部舞剧作品——有人物、有情节、有戏剧冲突的严格意义上的舞剧制作。看过之后才知晓,之所以起这么一个名字,原来这故事说的是一个名叫“蝉”的侗族姑娘与一位善演傩戏、面有伤疤、名为“仓”的土家族青年之间发生的爱情故事。“蝉”与“傩”就是这样在剧名上被联系到一块的。
发生在贵州大山深处的这个爱情悲剧故事,人物是一个三角的爱情关系,除了“蝉”和“仓”之外,还有另一个男青年“卯”,他对“蝉”求爱不得,最终嫉恨于“蝉”和“仓”的爱情,而误将“蝉”射死。按说,这样一个故事并无什么新意,然而新意在于创作者们把这样一个哀婉的故事放在了“傩”的大文化之下展开,于是,各种新奇的艺术体验便就此发生。
“傩”是中华大地上一个非常古老的文化现象。在古代,它被赋予了驱邪祈福的功能和角色,在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今天,这种现象虽已不再,但许多偏远地区保留下来的傩仪文化,成为文化人类学的重要活化石。而贵州向来就是傩文化的重镇,直到今日仍在传承,这是人类一个极为珍贵的文化宝藏,不但具有历史和学术的价值,其丰富的内涵和独特的艺术表达方法,也同样令今天的艺术工作者深为着迷。而舞剧《天蝉地傩》的创作者就显然是从中获得了艺术灵感,他们很好地开发和利用了“傩戏”这一宝贵的文化资源,从古老的艺术形式中找到了独特的艺术表达方式,从而在塑造崭新舞剧形象时,也为传统的文化传承方式赋予了新的意识。从这个角度来衡量,《天蝉地傩》的出发点是极其值得鼓励和肯定的。
舞剧《天蝉地傩》是根据一年的四季变化来做结构的,而且五幕的安排刚好是一个时间上的轮回,从“冬”,经历“春”、“夏”、“秋”之后,再到“冬”。这样一个在时间上的周始循环,既意味着人生年轮的不断往复,也同时按一个始终将故事的起承转合贯穿下来。
让人一目了然的是,该剧在制作上是花了心思的,十分讲究艺术品质。无论在编舞、音乐、舞美、服装、造型、影像等环节,均不马虎,因此,体现出一个面貌很好的整体呈现。由李沧桑作曲的音乐,既有动听而又配合人物复杂内心世界的旋律、同时又能感受到浓郁的地方性和民族性色彩,恢弘而深情,给人的听觉带来不一般的感受。阿宽等人的服装设计突出“设计”感,摈弃那些闪闪发光的廉价亮片,让服装成为衬托人物的基石,并在色彩搭配上和面料质地上显示出设计者的良好品味。在舞美设计上,该舞剧的舞台十分注重空间的视觉效果,充分利用富有浓郁特色的当地建筑给观者带来的想象空间,与灯光设计完美配合,为舞剧故事的展开提供了一个非常贴切的舞台空间。所有这些环节的集体贡献,为《天蝉地傩》这部舞剧的顺利展开,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有了如此好的外围保障,舞剧最重要的一环——舞蹈编创和塑造就面临着极大的挑战了。在这部舞剧中,人物关系的编织和人物形象的塑造还是很能体现出功力的,看得出来经历过多部舞剧创作的经验总结,总编导丁伟在艺术思维和手段上的日益饱满。情节的展开和人物关系的推进,十分流畅,人物内心的活动也能完全踏上观众的思维节奏,对观众来说十分陌生的故事和人物,能够在层层递进中被感知并感动,这些都有赖于一个成熟舞剧编导的扎实功夫。
舞剧创作并非是简单地用肢体动作讲述出一个由编剧写就的故事,而是需要舞剧导演自身深入咀嚼故事及其人物,并进而予以在舞蹈方法上的结构及其步骤,在这其中,每一个步骤安排都不应是文学性的,而应该是符合舞蹈表现和展开的,即使是其中戏剧性的冲突,也应以舞蹈的方式展开。这就是我们时常强调的“编导思维”。一个优秀的舞剧编导,总会充分开发和利用自我的编导思维对剧本进行咀嚼,并从中找出最佳的舞蹈铺陈和安排,也就是说,是否具有编导思维,成为我们衡量一个舞剧编导成败的砝码。在《天蝉地傩》中,我们高兴地看到编导思维在发挥中较为充分,所有的处理显示出一种“舞蹈的”艺术旨趣。
但或许是因为“傩”这种夸张而阴森的特殊假面形象,《天蝉地傩》的整体氛围被笼罩在一股浓浓的“阴”气之中,让人观看之后产生一些负面的感受,加之故事的悲剧结局,给人带来很难排解的压抑之感淤积于胸,不知这是不是创作者们的有意为之。如果不是,那应该再试着去平衡一下“阴阳”的关系;如果是,则应再悉心研磨一下人们在观赏舞台艺术作品时的心理习惯和思维定式。
追求个性的艺术表达,这在艺术上十分难得,也很不容易做到,值得鼓励。但如何平衡自我的艺术感悟与公共空间的相互协调,将是所有创作者所面临的一道课题。舞剧《天蝉地傩》在个性表达上做出了自己的探索,相信这个探索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接受更多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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