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灰灰

司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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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灰是我家养的唯一的一条狗。

那年月，养狗简单，不看不管不给食，按现在讲，叫自谋出路，自食其力。

记得有一年的冬天，一夜掠雪，早起，见地白，天荒，雪天，雪地，雪人，大地一片雪茫茫，家家袅袅炊烟，远看有孤烟一片向天齐的感觉。

    母亲晨起出门抱柴炊火炊，见豆秸垛下有一小狗瑟缩发抖，样子乖巧，可怜楚楚，便抱回。父亲对流浪狗不以为然，我便偷偷把它留下来，小狗在自然中长大，从没人在意它的衣食住行，没有注意它的春夏冬秋。

那时，狗小，吃点大人的剩菜剩汤什么的也对付，后来半大小子了，饿了，喂猪时和猪一起吃，那时，家家日子过得贼紧巴，那有条件养什么猫狗之类的狗东西，在我们家中，猫狗猪等较大动物中，猪的地位最高，狗最低。一日三餐，猪最先吃，吃剩了鹅鸭吃，最后轮到狗舔槽子，我家的猪深知在主人家的地位，很是霸道，猪吃食时，狗绝对得看着，不敢上前抢食。

灰灰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狗，没有一样出奇的，只是农村中那种看家护院的那种狼狗，一身浅灰色的毛，有点像艾蒿那种颜色，长得绝对平常人儿，个子矮小，由于总是挨饿，当然有点和非洲难民差不多，毛色无光，整日夹着尾巴，总像一副吃不饱的死样。

说来，我们对灰灰的态度，至今也有些过意不去，那象现在的狗，总是养尊处优，宠得几乎人狗同食，人狗同床，狗贵脾气长。

那时，灰灰偶尔吃一回剩饭算是过年了（那个年代人都饿得贼死，那有剩饭给狗乎？）。起初，这狗和猪争食，由于小时候，猪狗差不多大，同槽共食并没觉得什么，每次小狗吃得小肚子鼓鼓的，小猪也饱饱的，都满意归去。后来在渐渐长大中，猪先发难了，每次用餐，都把狗拱走，狗只好舔槽子，后来，狗终于忍不下去了，霸气毕露，有一天开始反击，对猪进行一次彻底清算，把猪咬得嗷嗷乱叫，抱头乱窜。这事让父亲看不惯，心想，你算什么东西，猪可是养活我们一家老小的活银行，就操起一根棍子，把小狗好顿揍，从此，狗尽管有恨，却不敢再跟猪争食，只有猪大摇大摆地吃完走了，它才能去收拾残局。

狗一天天长大，成了一条有用的大狗，我就教它一些技能，比如，雪地拉爬犁，接飞碟，握手什么的。灰灰也一天天懂事不少，通人性，懂人语，成了我的忠实朋友和伙伴，一到冬天有雪的日子，坐在狗爬犁上，灰灰拉着我上山，拉一爬犁毛柴或苕条，有时也拉着我，到村前的甘河，在冰封的河面打冰窟窿打下网打鱼。

冬天寒假到了，每次，灰灰都随我上山巡山，最有意思的是上山套兔子。

每天，太阳两杆子高的时候，我便领着“灰灰”，进山，那时的森林处处原始风貌，不象现在，满目荒凉不见林，所以，野生动物时常出没。其中，大兴安岭的雪兔我最喜欢。套兔子也有学问，一般的兔子走死道，早晨觅食从这条道出发，晚上依原路返回。时间长了就在森林中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兔道来，你只要在一个比较隐藏的地方下上套子，一准就能套住，但也有例外，如果没套住，下次兔子也不再犯傻，它便放弃这条路，另辟蹊径。

我每次上山回来都不空手，每当手中拎一只雪白的免子进屋，母亲总是露出笑脸。

每次上山，“灰灰”总是在前面给我带路，但有一次它沿着兔子道跑，一下子给套住了，它在拼命挣扎，挣得小树东倒西歪，树根周围的雪被蹬没了，树叶子也蹬得满天飞，它在不停得挣扎，发出绝望的叫声。我试图解救，它认为是我害的，并不让我靠近，后来，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霸气，扑上去，把它按倒，用手夹着脖子，把套子解下来，咬得我手上都是伤。

平时里，看家护院它忠于自己的职责，每次家里来客人，客人根本无法接近院子，这时母亲就会出来，把灰灰喝退，但是，小孩子除外，他们随便出入我家，灰灰不但不咬，还表现出亲怩的样子。我家的鸡鸭鹅猪，家人绝对放心，谁也偷不去。晚上那只鸡少了，那只鸭丢了，母亲拍拍它的脑门，它便知道，出门一准把他们叼回来。

后来，灰灰失踪了。

那个时候，连队来了哈尔滨知青，那年头，毛头小子白天下田锄大地，晚上深更半夜学毛选，几个月下来不见荤，连队总是传出今天谁家丢鹅，明天丢鸡，终于有一天一些较大牲畜也开始丢了，我家的狗就是那一时期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