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首往事,我的眼泪在为谁流
--------邵志奎老师你慢些走
(这首我最爱听的琪琪格的《乌兰巴托的夜》送给我的好朋友邵老师在生命最后的岁月听听)
当我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的时候,我每天在地狱中煎熬,浑身没有一块地方不痛,我真的恨不得死去,这种死而不能让我想早一天结束自己,谁都知道这时,生不如死。
我就这样的走了,晃如昨日,人生到底什么是幸福?当我得癌症时,妻子离我而去,儿子在我的声声呼唤中,始终不来看我一眼,如果能再活一次,我会怎样的去重新打理自己的一生?
那天,我给护理我的老妹说,我想见见汉科,给他打个电话。
因为找不到汉科的电话,昨天我妹妹把电话打到了汉科媳妇那儿。
“我一听,有点傻,不会吧,他刚50出头啊,人生好的时光刚刚开始啊,他怎么离我们而去了呢?”
“邵老师是多么开朗大气的一个人啊,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的第一个感觉,人生无常,又很脆弱。”汉科第一个反映。
10月27日的晚饭后,汉科和媳妇赶紧开车去了医院,一进病房,“我一直没敢认邵老师,或者说没认出来这个脱了相,瘦得成了一把骨头的邵老师。”
汉科问媳妇,最后一次与邵老师见面时是什么时候?大慨是是2008年10月中旬吧。我想起来了,那个体壮头牛,能喝个斤八白酒的老邵,到咱家一聚,那天我和老邵兴致大涨,一直喝到半夜,共同回忆起许多往事来,后来,没尽兴,约好下次再喝。
后来,有一次,媳妇对我说,邵老师和一个作家来报社找你,打电话找你,我说,你在黑河,他约媳妇一起吃得饭,媳妇说,那次老邵一滴酒没喝,人也瘦了不少。
那天晚上,是汉科和他的媳妇开车把我送到江北学院,在寒风中,我非要拉着汉科去家看一看,汉科媳妇说太晚了,改日吧。
在我家的楼下与汉科告别,清冷的灯光下,我感到我是那样的孤独,汉科在向我挥着手,远看竟成了一个剪影,我没想到,这是我与汉科的最后一顿小酒。
汉科一进病房,我转过头来,第一眼我就看见了他,他还是一脸的阳光,但眼睛见我时,明显的惊愕。
“还认得汉科吗?”
“认。。。。。。”
我心里想说的话有千言,但我知道,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汉科不知道是怎么从病房出来的,后来,汉科给老邵的同学可珊打个电话,汉科说,“老邵不行了,晚期。”可珊电话里沉默好久没有说话。
“我去看了,”汉科对可珊说,我和媳妇一路上都被一种悲哀所笼罩着,最让我无法从悲痛中出来的是老邵的眼睛,始终浸满了泪在看着我,但那泪很干,一滴也没有,无声的悲凉,让我不忍多看一眼。”
他的妹妹说,他大哥的癌已经全身扩散了,大脑、骨髓、肺到处都是了,肝浮水,全身水肿,我们每天都不忍心看着他这样的痛苦。
也是怪了,越是到了生命油灯的尽头,我的大脑越是清楚的要命,往事像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地向我涌过来。
我的一生没交几个真正的朋友,汉科算一个,我们都是那种文学有些作为的青年,记得在农校时,一碟花生,一瓶老白干就能喝到半夜,神侃,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记得,有一次,汉科和我说,在他家农场那一带,有许多盲流点,那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有一群被遗忘的人,值得写一部好小说。我们都年轻气盛,我和汉科都扬言写一部盲流世界的小说。
我被汉科所描写的美丽而荒凉的神奇的土地所诱惑,署期一到,我们就奔向了汉科家所在的农场,决心像当年老毛头那样走湖南,一一去踏查那里的盲流世界。
那时,汉科的孩子不过百天,他啥也没说,我们就出发了。先是到清泉点、后来又到了扎如木台。
扎如木台,挺怪个名子,我至今记得,那是一次最奇特的历险。
那天,我和汉科走访了老何点、马家点,在老徐点的点长家谈得很深入,决定住下,第二天接着又聊,中午时,在点长准备我们吃饭时,来了两个公安的,自称乡派出所的,我们说是学校老师,下乡采风,搞社会调查。
公安两眼一横,说,为什么不向我们报告,谁让你们来这一带采风的。
汉科说,我们自己来的,没必要向你们报告啊。
点长也说,他是我的亲戚,也没做什么别的,就是搞些社会调查。
那个公安的说,今天不说清楚,你们谁也不许走,明天跟我们到乡里去谈谈。
我说,谈什么,我们也没别事可谈的。
汉科说,不让走我们还真不走了呢,我们也没犯法,看你们能把我们咋样。
他们就这样扣了我们一个下午,一直僵持着,他问我们什么,我们也不回答,越是眼里没他,他就越来气,到了5点多,汉科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说,我要去解手,我借机就走了,在村外等汉科,汉科不一会儿也说,我看看我的同事干什么去了,汉科出了点长家,借机也走了。
走到乡间的田野上,我们俩一边笑,一边骂那个警察,“他妈的,装什么三孙子。”
那一次采风,一年后汉科写了一篇长篇报告文学《盲流世界》,之后,又根据这个报告文学写了一部中篇小说《荒原》。而我一直到2003年左右才出版了我的长篇小说《流浪兴安岭》,一部小说我断断续续写了16年。
汉科说,细读你的小说,有许多感人的细节都是来自16年前我们一起采风的经历。
今天的阳光很好,我打了一支杜冷丁,感觉好了不少,汉科下午与可珊又过来看我,可珊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英俊,当年是我校的帅哥,上次汉科来,说让可珊来看看我,我知道,这样的老朋友,再不来见我一眼,怕是没机会了。
我总是想,分到农校是不是我的人生关健的时候走错了呢,我的一生总在想,对和错的事,那么什么是对呢,什么又是错呢?
1983年我从黑河师专分到了农校教物理,汉科与我同在一个办公室,他教英语,在相识中,我们由于气味相投,成为好朋友。
那时的我思想活跃,时不常在校园中能整出点动静来。
最引农校注目的是我承包农校食堂,那时的学校食堂公认的伙食太差,我就主动向校领导提出承包,不是吹,我搞那一段学校食堂,进行了不少改革,学生老师一直拥护和满意。
几年过去,说说我也都30多了,对于个人问题一直是朋友们比较关心的,但他们帮不了太多的忙,因为介绍了几个,我不是不搭眼,就是看不上。我是一心找个漂亮的姑娘做媳妇。
这年头,男人不想找个漂亮的媳妇怕是没有,自古也是英雄爱美人。
“但是别人是美女,你是英雄吗?老邵要个儿没个,要长相又是一般人,图有狼才怕是不好办了。”汉科经常挖苦我。
这样,我就一直在霎摸和寻寻觅中,后来都听说我和我的学生艳儿处上了,艳儿有一半俄罗斯血统,人又长得白净,个又高,亭亭玉立,在学校是很抢眼的,处了有一年,学校又传出我和艳儿分手了的消息。
分手对我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有一次汉科与我喝酒,我对汉科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替我和艳儿说一说,那时,艳已分到得德都一个镇里工作。记得,我和汉科是坐火车去的,到镇上没有见到艳儿,她出差了,汉科只好留了一封信给艳儿,后来,艳儿给汉科回了信,告诉他分手的原因,并说,邵老师是好人,但是感情上的事,没有爱是不行的,谁也没办法,最后在信中嘱咐说,多劝劝邵老师要保重。
我有什么保重不保重的,不过艳儿后来还是我的好朋友,始终有电话联系,后来,汉科到黑河记者站工作,我还告诉他艳儿的工作单位和电话,代我去看一看她。
在抗打击的强度上,我骨子里的易折性就表现出来了,从此我精神出了问题,这大大出乎学校老师的预料。我住进了省精神病医院,汉科去医院看我,对我没少骂,说,女人还都没有死光,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对汉科说,我知道,这事算不得什么,但是,我就是别不过来,那些日子对于我一直比较黑暗,我甚至连续一周一点觉都没有,我知道,我完了。
我的优点是,明白但还是犯,犯了又知道,知道了又想改。汉科对我说,老邵还有救。
之后两年的时间里,我忌了酒,每天坚持服药,不管一年四季的什么鸟天气,每天坚持从农校走到火车站。在朋友们的不断地开导下,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终于走出了自己的精神黑洞。
二年后,在别人的介绍下,我和乡下的一个小学老师华儿处上了,有一次我对汉科说,我又处了,哪天我把她带过来,你帮我瞧瞧。
不多日,我带着华儿来到了汉科家,汉科后来对我说,总的感觉,人是挺好的,大眼、大脸、大身板,个子比你还猛了半个头。那天晚上,汉科媳妇惦了几个小菜,热情招待一番我和华儿。
从医院回到家的那天,汉科和媳妇感叹老邵的一生,老邵的愿望是找个漂亮的媳妇,但是我总觉得这段婚姻哪儿不对劲,总之,有一种担心,这样的媳妇能和老师过到头吗?
汉科对媳妇说,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终于在邵老师得癌,也是最需要妻子帮助的时候,他们办了离婚手续,分手的原因我不得而知,邵老师永远也不能说了,据她的妹妹说,是邵老师主动要离的,怕连累了老婆孩子。我就不明白了,如果真是患难夫妻,在丈夫最需要关怀的时候,能弃他而去吗?
她妹妹又说,华儿练功,知道外面不让练半夜偷着练,对老邵基本上不太关心了。后来,又总是劝老邵练,以老邵特立独行的性格和博晓古今的睿智,打死他也不会信那个鸟什么功。
汉科想,老邵也算对前妻够意思,死前还给老婆孩子留了套房子。但是,是不是够意思是双方的,人家老邵讲究,你能不能对老邵也够意思些呢?
老邵一辈子善良、对人真诚,没想到,好人没善终,一生并不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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