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就是这样相遇和道别
(2025-09-08 16: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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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蕴县阿勒泰阿尔泰山阿禾公路 |
一、
下午三点多,飞机准时抵达乌鲁木齐天山机场,机场改名了,原来地窝堡的名字因为太土被抛弃了。
一路上的云海很漂亮。
拿着行李出来,第一件事是找了家餐厅,要了份手抓饭。吃过饭,安心等人。
玫瑰茶喝了一壶,时针走到六点多。巫总和永进从北京启程的航班抵达了曾经的地窝堡机场。
没有托运行李的永进,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大楼外抽烟。又等了二三十分钟,一头长发,背着吉他的巫总拖着行李也出来了。
拿了租好的车子,直奔北疆富蕴县而去。
暮色里进入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人烟稀少。渐渐天全黑了。看到前方远处灯火通明的发电厂,工厂建筑,巫总轻轻的说了声:”这里就是阿平住了大半年的五彩湾了。”我们都清晰的记得,在疫情最后那一年,老孙和阿平被困在这个工业区里了。我还记得,他们每天傍晚都找机会到戈壁沙漠上散步,群里他们常分享这里的落日和晚霞。
过了五彩湾,换我来开车。车子停在漆黑的路旁,抬头看,漫天都是闪亮的星辰。认真看,带状的银河如云雾般从东南一直横跨到西北。
夜晚的沙漠温度很低,如星光一般清冷。
二、
午饭后,我送永进和巫总到可可托海景区。本打算回镇里找个地方喝咖啡,路上看到了“許久”的招牌。想起有个久违的了朋友,头像用的就是这个“許久”,莫非就是指向这个地方?
于是一个人开车进山里。在这精心设计的民宿里,要了杯冰美式。一人坐在木棚咖啡厅里,看着远处起伏的阿尔泰南麓群山。
一只小鸟忽然飞落在落地玻璃外,和我隔着不到半米对望。等我掏出手机,它就飞走了,过了一会,它又飞了回来,还叼着一只蚱蜢,吃完它就彻底飞进远处草丛里了。也许,它注意到了天空上有只老鹰一直盘旋。
不远处有个“許久,我在可可托海等你”的标识,还有一颗大红心。小鸟飞走后,就有几个人在拆那个红心,红心焊的很结实,他们拆的很累。
三、
95公里路。
前面50公里,已经进入山里了,但路好车少,开的很愉快。
后面45公里,依旧是荒芜群山,路被运矿石的车子压坏了,十分颠簸,开的很累,也开的很慢,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
快到矿山时,看到了喀拉额尔齐斯河,最近老孙最近常和我说起的河。像条黄褐色群山里蜿蜒的玉带,它经过的地方,才有绿色,才有生气。
老孙在宿舍楼等我们,穿着厚实的牛仔工衣,戴着结实的黄色头盔。下车我给了个拥抱老孙,仔细端详,这一个多月的矿山生活,劳累和压力,他瘦了很多,也精神了很多。
看到我们,老孙很开心,带我们上山看正在建设的选矿生产线。球磨机已经在最高处耸立着了,几个加固地基平台也已经建好,焊工们正在焊接钢架。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老孙还带我们参观了整个矿区。占地很大,连绵的几个山头都属于这个矿区。四驱皮卡在山巅半山颠簸着,依旧是满目干旱荒凉。生活区办公区抽取喀拉额尔齐斯河水灌溉,才能绿意盎然。牧民的牛马们最懂的享受,走进矿区,在草坪绿树间慢悠悠的吃着。于是时不时听到马儿的叫声。
晚餐在老孙的套房里吃,说是套房,也就是里间一铁架床,一办公桌和椅子,外间啥都没有,饭桌临时从食堂搬进来。老孙一直在说工作的事情,说在这个几万人的县城招聘不易,说吊装球磨机前他好几天睡不着,说他刚进驻时候的一无所有,也说了对投产的期待,以及下一步发展的憧憬。他正处于高压力和高期待的交集之中,眼神里既有焦虑也有远望。在这个年纪,看到他的这个状态,除了有些担心他的身体,还是羡慕,因为很多人在这个年纪,已经失去了这样奋斗的机会。
巫总的房间就在对面。也是一般简陋。
我们晚上就住在这里。宿舍楼是原矿山一期的检测楼,两层建筑,中间大门,楼梯上二楼,走廊两侧都是办公室,只有一楼有洗手间。老孙过来后,改造打扫干净,一楼西侧就是储存室、厨房、饭堂、洗浴间,东侧是两间办公室、老孙和巫总的宿舍。二楼都是宿舍,每间宿舍根据大小放两三张床。
矿山的活很累,工人吃饭后洗漱一下都回房间了。我带着单反去院子里拍银河,可惜乌云密布,银河被遮的密密实实。回到宿舍楼,已经很安静了。我到二楼的宿舍,永进已经合衣而卧。
四、
半夜永进冻醒了,打开行李箱加衣服。我也睡得很不好。
九点多醒来,窗外灰蒙蒙,厚厚的云层低低的压在阿尔泰山上空。再一会,大滴大滴的雨点打在院子里,窗户上。宿舍热闹起来,是干活的工人回到宿舍了。有人大声说话,有人换了湿衣服洗澡。再一会,老孙也下山了,说雨太大了,今天干不了活了。
计划也因此改变,老孙坐四驱皮卡带我们走上去阿勒泰市的牧道,这样就不用回到富蕴县再折去阿勒泰,可以省去那两个多小时的颠簸,也能节省共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巫总陪我们一起。
离开矿区五分钟,就走上了土路。车子沿着喀拉额尔齐斯河往前,雨点一直很大,看到了转场的牧民,两个哈萨克男性赶着羊群在前面,一个哈萨克阿姨裹得严严实实,骑在骆驼上,牵着三匹装满行李用品的骆驼,和我们在河沿边交错而过。再往前,是一个简易水库,在这里开始上山,盘旋着我们从河谷走到了山巅。老孙停下车,告诉我们沿着路一直走就能到阿勒泰了。我们在山巅握手而别,雨点夹着寒风打在我们身上,老孙转身的身影匆匆,太多事情等着他。
牧道人很少,车更少,风景极其的壮美自然。秋天里,山里一场雨,温度就降到十度左右了,而山巅的草和苔藓也变成了黄色,红色。在风雨里,我们不敢过多停留,尤其是在一斜坡处,车子尝试了四五次才上去后,快速安全通过是我们最重要的目的。
虽说这样,依旧很享受这段在牧道的时间。
离开牧道,就接上新国道直到阿勒泰市。
吃了午饭,走阿禾公路。刚进入阿禾公路,就感受到了秋意,峡谷森林里的树木,有些已经披上了黄叶。上了山顶,草更是黄色为主。忽然间,下起了雪,不是雪花,是雪粒,从天空厚实的云层里飘落在山巅。落在山石上,将黑色染成了白色,落在草地上,就积在草叶子上,落在路上,就被风卷走。
气温降到了三四度。山顶离云很近,偶尔风将云层撕开,能看到澄蓝的天空,异常的明亮。
这段路走不快,我们从四点多,开到晚上十点多,才抵达喀纳斯的大门--贾登峪。
五、
游过喀纳斯。吃了午饭,就回富蕴,巫总在县城还要办事。
路过布尔津,我们进去买了杯咖啡。
216国道依旧那么的迷人,车少路直,路两旁都是草场,而额尔齐斯河和阿尔泰山就一直在我们的左手方向。
走着走着,我看地图,左侧应该就是昨天我们走过的牧道,那片天空依旧是厚厚的云层遮掩,而那群山,在这个角度看就如同一堵起伏的围墙。再走一会,左侧就是喀拉额尔齐斯河和额尔齐斯河交汇的地方,只是这里,没有办法开车进入。
2019年,从富蕴开车去布尔津,在216国道上,我进了一个牧民的帐篷里喝了杯终身难忘的骆驼奶。这次,没有找到这顶帐篷,也许牧民转场到了别的地方。
六、
中午在富蕴吃饭。
饭后,我订了三杯咖啡,开车到步行街口拿了咖啡,我问巫总,要送你回酒店吗。巫总摇摇头,说我想走走,然后拿着咖啡,一个人往并不热闹的步行街走去。这样的道别,让我感觉到一丝的悲伤,也许是感受到他的压力,也许只是他的背影放大了他的孤独。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个高帅的城市中年男人,就要守在矿山那片荒野上了。这个工作,其实阿平是最合适的,只是在7月他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离开富蕴,我和永进直奔乌鲁木齐,住一宿,明天就离开新疆了。
走了两百公里无人区,又路过了五彩湾,这片工业热土依旧充满生机,只是有个在这里住了半年多的人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相遇,同行,又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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