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外码头上有个专管水路码头的把头,叫杜照年,人称三阎王。此人统领两千多工人,在道外很有势,不仅如此。他在黑社会也颇有势力,手下有百十多人为他卖命的亡命之徒。此人四十多岁,长的人高马大,一脸落腮胡子,他虽有四房太太但仍不满足,常浪迹于花街柳巷。他风闻吉顺堂有个小妮子花容月貌,于是便望风而来,他一见文珏,便大喜过望,大呼果然名不虚传,当下交了一个月的包金,终日泡在吉顺堂。
杜照年的到来,给茫茫苦海中挣扎的文珏带来了一线希望,因为杜照年曾不止一次说过,要赎文珏出去,做他的小妾。华文珏对杜照年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她相比较之下,她宁可当人的小妾,也不愿意在妓院里浪迹了。只要能脱离这个魔窟,她死都愿意,何况是做人的小妾了。只要杜照年有这个心思,她就决心缠着杜照年不放。因此,文珏使出全身的解数,百般殷勤千种奉承,终于使这位杜照年魂不守舍了,最后杜照年满口应承,决定赎文珏从良,做他的第五房太太。
阎老狠知道这件事情后暗自叫苦不迭。这位杜照年非同别人可比,他也在家礼教,而且长阎老狠一辈。阎宝贵深知来硬的不是杜照年的对手,必须来软的,使些计谋,迫使杜照年放弃他这棵“摇钱树。”
于是,阎宝贵请韩熙出山,让韩熙出面去劝杜照年。请杜照年看在家礼教“三老四少”的面子上,讲讲“义气千秋”,放弃让文珏从良的希望,因为为了一个女子不能伤了义气。可是,杜照年被文珏弄得灵魂出窍,根本不吃这套,没给韩熙面子,弄得韩熙也下不了台,阎宝贵为了圆韩熙的面子又破费了不少袁大头。韩熙虽然也是黑社会的头目,但他也不敢碰杜照年,何况一个小小的阎宝贵了。只要杜照年使个眼色,吉顺堂刹时便可夷为平地。你道为何,杜照年手下不仅有百十多个吃生米的亡命徒,而且他和关东军驻哈司令部修三大佐有很深的交情。所以,他能光顾吉顺堂,用他的话来说:“是看得起你阎宝贵。”
杜照年扬言;“钱上好商量,人是要定了。”
阎宝贵白白破费了不少钱财,死逼梁山,只好忍痛割爱了。先放了文珏,暂缓一下,以后再见机行事。
这天,杜照年派人送来一千块大洋,四盒大礼;阎宝贵只好当面放人。
文珏迈出了吉顺堂的门槛,迈出了这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火坑。望着蓝蓝的天,她深深舒了口气,恨不把她被骗到吉顺堂几个月的积怨全部吐出来。不管如何,以后再也不能过这种日子了。她想的太简单了,命运之神只不过又同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杜照年并没有把文珏明媒正娶地接到自己家里;而是瞒着家里的太太,特别是四太太,把文珏安置在道外南勋街的一所房子里。这是杜照年偷着买的私宅,里面一应家具齐备,还有两个仆人供差使。
杜照年为什么把文珏安排在外面?原来杜照年有个毛病,就是怕老婆,尤其他的四太太,这女人不仅爱吃醋,爱拔尖,更使杜照年不安的是,她是道外地头蛇之一李九鹏的侄女,而且杜照年与修三大佐的关系,也是靠四太太用肉体换来的。如果招文珏为妾的事让她知道,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杜照年这些短处,很快就被有心计的阎老狠知道了。他马上心生一计,巧妙地与杜照年的四太太拉上了关系,将杜照年纳妾的事及住所和盘托出,然后又送四太太一对纯金手镯,唆使她逼迫杜照年把文珏休掉。
四太太一听此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面骂着杜照年的祖宗,一面带着几个打手风风火火来到南勋街。先将房内的摆设及文珏的衣物全部抄走。然后叫人押着文珏,来到杜照年江边的办事处。四太太见到杜照年扑上前去又撕又打,然后躺在地上撒泼,闹得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非逼杜照年马上将文珏送回吉顺堂不可。杜照年无可奈何,虽有怜香惜玉之心,但无纳妾抗内之胆,只好依了四太太,挥手差人将泪水盈盈的文珏送回了吉顺堂,换回了那一千块袁大头。
阎老狠为了惩治文珏,罚文珏跪了两天两夜的香。直到文珏讨饶,表示以后不再有从良之念,阎老狠才善罢甘休。
一晃两年过去了,文珏的泪水流干了。嫖客的胸膛压碎了她的一切希望,嫖客们疯狂的兽欲已把她女人的尊严撕得粉碎。她心如槁木死灰,现在对她来说,活着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终于,在许许多多的淫欲之夜后,她随波逐流了。随着自暴自弃开始,很快她就轻浪狂荡起来,以前的华文珏死了,在桃花巷又生了一个新的华文珏,一个以轻狂放荡红极一时的名妓花小宝。以前门庭冷落的吉顺堂现在变得门庭若市了,慕花小宝之名而来的嫖客蜂拥而至,大有破门而入之势,于是吉顺堂声名大噪,一跃跻身于二等妓院之列。
花小宝每天午夜前都要接待四五个“打茶围”的嫖客,午夜后接待一个“住局”的嫖客。就连她的月经期,仍然得不到休息。瘟神多次狞笑着对来月经的文珏道:“不是还有嘴吗……”
那些个没有人性的窑主,怕妓女来月经影响嫖客的情绪,就想方设法不让妓女来月经。他们强迫妓女大量地饮用醋酸类饮料,即使是来了月经,妓女也得被迫接客。不少妓女因此上得了倒行血病,下边不来月经,每到月经期从口鼻里流血不止。所以,大多数妇女的生.理机能都遭到严重的破坏,即使是从良后,也难生育了。
另外,还有一种病在妓女中也极为流行,那就是胃病。可以说十个妓女中五个有此病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妓女饮食没有规律,积劳成疾,以此引起的各类疾病。而且,妓女们在午夜后方能就寝,一直睡到次日午后才起床。若是有留宿的嫖客,或是有知心的嫖客,这个妓女可以在午夜十二点左右吃上顿夜宵。其余因年老,相貌丑陋的妓女,窑主只供给两顿饭。一顿在午后,一顿在晚上。吃的多是杂粮,如橡子面,高粱米或窝头等。倘若吃不饱或是不爱吃,而自己又没钱,那就只好饿肚子了。窑主不但不同情,而且还讥讽说:“谁让你们没能耐,不好好混事?”如果妓女一连数日接不上客,不仅窑主要骂“白吃饱”“贱货”,还要在祖师爷管仲牌前跪香,甚至挨鞭打。再无起色,就卖到“撂倒处”。
一九三四年,伪警察局在道外设立了“妓女健康检查所”似乎是关心妓女的健康“造福于妓女”,其实是盘剥、敲诈妓女的又一道鬼门关。
凡公开营业的妓女,都必须在该所领取健康执照方能接客。否则一经查出无健康执照而私自营业者,便要封妓院、缴罚金。诊所要求妓女定期前去检查,如果哪个妓女对诊所的医生不恭敬,不使上钱,即使是无病的妓女,也要被医生在其执照写上:“带有花柳病毒,治疗期间禁止营业云云。”然而,被写上这样诊断的并非什么好事,窑主见她不能接客了,便把她卖到“撂倒处”去。所以,妓女们认可多使点钱,也不敢开罪于医生。即使妓女真的有病了,只要花上钱,仍然可以得到健康的许可,照常接客。这些医生不仅要钱,而且常常光顾妓院,不花钱嫖妓女,窑主和妓女无不细心地侍候,不敢有半点怠慢。除此之外,如果窑主将妓女暴力致死,只要用钱通融了这些庸医,他们便在验尸单上写着:“因重病医治无效死亡。”如果妓女家属找到妓院,窑主便出具此证明,然后再给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多妓女都无家属可言,象文珏之类实属多数。即使有家属者,也不愿为此事过分张扬,因为在青楼卖笑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即使是有家属追究,弄不好也要弄个趁机敲诈的罪名,所以一般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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