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融公司所有的行情根本不是国际行情。这是什么世道啊,连价格行情都可以随意编造。在这编造的行情中,客户无疑是翁中之鳖。康嘉薇为自己发现了这天大的秘密而欣喜万分。她知道陈起恒已是她的生命中的过去时,她的下一出戏又要拉开帷幕,男主角是苏齐。那天,康嘉薇敲开了苏齐办公室的门。这是陈珊担任秘书后,康嘉薇第一次敲这个门。现在陈珊走了。康嘉薇说:苏总,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康嘉薇说着,平静地她把两份行情表放到苏齐面前,一份是公司电脑显示的行情,一份是实际的国际行情。苏齐脸色一下煞白。苏齐当然明白,康嘉薇知道这件事比陈珊知道这件事问题要严重得多。苏齐沉默。一会说:你需要多少钱?康嘉薇说:苏总,我第一次对照这两份东西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感觉是,被伤害。你把我们大家都骗了。苏总,你知道,我们每天顶着炎炎烈日找客户的那种感受吗?你知道我们一次又一次被拒之门外的难堪吗?你知道我们的尊严被践踏的屈辱吗?但我们不怕,因为我们有公司支撑着我们。当我们在用赞美的语言推销我们公司的时候,你知道我们内心那种自豪感吗?你知道我们把客户那么多的钱,放进公司的帐户,为客户下单的时候,我们那种虔诚的心态吗?我们不仅想通过这份工作找到生活的支撑,我们更想通过这份工作得到社会的认可。康嘉薇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缓从容,全然没有逼人的气势,但苏齐从她的每一句话里无不感到咄咄逼人。康嘉薇继续说: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我想,这个公司或许就是美国华尔街的缩影,我的事业从这里开始,和这里一起壮大。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康嘉薇说着,声音哽咽。
苏齐看着康嘉薇,认真地听着她说,他在等着她开条件,在开条件之前,她一定会以报警相挟。但康嘉薇说完就沉默了。苏齐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看得出,你是识大体的人,你应该能理解,商场有些游戏不是按规则进行的。实际上,目前一切都这么不规范,根本就没有规则。康嘉薇很善解人意地点头:我当然理解,我要是不理解,可能就报警了。苏齐说:你想过报警?康嘉薇说:当然,遇上这么大的事,苏总,这是天大的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想到报警。可那念头只是一瞬,就过去了。我知道,创业太难太难了。康嘉薇说这话的时候,几分唏嘘,几分感慨。苏齐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你一人在外那么难。康嘉薇说:苏总想远了,我担心的是,苏总有一天会出事,我不愿意看到您出事。真的。就这样,康嘉薇以苏齐根本不可能忘记的方式,引起了苏齐的高度关注。苏齐是不得不高度关注康嘉薇了,因为她手中的证据,足以影响他的身家性命。康嘉薇在和苏齐摊牌后的两天,两个人谁都没找过谁,各忙各的,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其实,谁都清楚,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事呢?到底是苏齐心虚,两天后的傍晚,苏齐请康嘉薇一起吃饭。那天下班,苏齐和康嘉薇一起走出了公司,以往和苏齐一起走的都是陈珊。大厅里的经纪人都抬头看她。康嘉薇坦然地走着,她很少受这样的关注,心里很受用。
陈珊原来用的皇冠车停在苏齐的车边,此时上面已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苏齐看到那车,从包里掏车钥匙的手停了一会,随后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灰尘。康嘉薇微微笑了笑,想:或许,以后这车归她。那天吃饭是在公司附近的西餐厅。她在和陈起恒相处的半年时间里把自己在饭局上的举止修炼得落落大方,雅致得体。康嘉薇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苏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这个女人用这种方法要挟我,实在可怕,是不是?苏齐没想到康嘉薇这么直接,他只有笑笑地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康嘉薇说:这不是我的想法,是苏总的想法,其实,这样想很正常,换了是我,可能比你想得还激烈一些。康嘉薇说着,抬起头,很女性地一笑。她的笑没有陈珊那么妩媚,那么慑人心魄,但得体,不让人反感。康嘉薇说:我没有一点要挟你的意思,真的,想知道我这样做的目的吗?我想向你展示我的洞察力,想引起你的注意,因为你是我的老板。一个有洞察力的女人,或者说,一个精明的女人,不一定是一个好妻子好情人,但可以是一个好助手,好搭档。再说,精明,并不等于不善良。你说呢?苏总。苏齐喝着汤,听了这话就笑了起来。他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女人了。这女人实在太聪明了。当然,苏齐的喜欢,只能说只有一点。太过精明的女人,总是让男人戒备,让男人望而却步。何况,康嘉薇用这种方式作为接近他的开始。 陈珊的跳槽成了必然。见到苏齐的太太徐芳后,陈珊便去意决绝。康嘉薇刻意促成了这次相遇。康嘉薇是在得知苏齐要带家人去“蛇粥城”喝粥后,邀陈珊去喝粥的。“蛇粥城”就在宿舍附近,康嘉薇很随意地说:我们去喝粥怎么样?陈珊就在“蛇粥城”看见了苏齐一家,只是苏齐至始至终没看到她。粥城很大,陈珊一直注视着苏齐。她看到苏齐的两个女儿对着苏齐撒娇,看到徐芳在旁边给丈夫女儿添粥加菜,笑容很温存很幸福。陈珊那天什么也没吃。康嘉薇说:苏总一家很幸福的。陈珊没听见。康嘉薇又说:南方男人看重家庭,在外面再怎么花天酒地,心都在家里。他们观念很简单,家业兴旺就是老婆旺夫,这糟糠之妻的地位动不了。陈珊没说什么。其实,她看到徐芳的第一眼,她的退意已决。她为什么要介入这样和美的家庭,为什么一定要撼动别人的糟糠之妻呢?苏齐在陈珊递交辞呈的那个晚上开车到她的宿舍楼下。他打电话给陈珊说:我求你下来,行不行?陈珊下了宿舍楼,犹豫地上了苏齐的车。苏齐说:我们就这样了吗?陈珊说:还能怎么样呢?苏齐激动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这么绝对?就算是罪犯,哪怕是杀人犯,他们也是有情有意的呀。陈珊的泪水流出来,说:这些道理我懂。苏齐嚷着:懂为什么还要这样?我可以收手,立刻收手。陈珊说:我看到你——太太了。陈珊说后面两个字时,很艰难。苏齐沉默。陈珊说:你让我走吧。苏齐头靠在坐椅上,沉默良久,说:能改主意吗?陈珊摇头。苏齐抓住陈珊的手,抚摩着。苏齐有些哽咽地说:我想抱抱你。陈珊抽回了手,说:我回去了,那个事你尽快收手吧。陈珊很快下了车。她不敢多留一分一秒,她不敢让苏齐抱,她怕在那温暖的怀里,她再也不想离开。她关上了车门,在车门合拢的那一瞬间,她知道她把一份很珍贵的东西丢在了身后,再也找不回来。
陈珊搬宿舍的时候,康嘉薇一直在帮忙。她帮陈珊打包好东西,打车送陈珊到新的宿舍,又帮她把铺床收拾。整整忙乎了一天。倒是陈珊自己老是发愣。康嘉薇一边忙一边说:人哪,对拿不起的东西,就要放下。拿不起放不下,亏的还不是自己?陈珊就笑笑,陈珊笑的样子有些像哭。康嘉薇说:既然放不下,那你干脆重新拿起来算了。陈珊就幽幽地说:可能吗?康嘉薇就说:不可能,你还想他干嘛?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陈珊就有些生气了:这又不是买菜。康嘉薇说:这就是买菜。康嘉薇立即觉得失言,就补充说:人有很多选择的,是不是?陈珊就想哭,她在心里说:可我不想选择。康嘉薇装作没看见陈珊的眼泪,说:苏齐说不定哪天就会进去。再说,可以这样做的男人可靠吗?你愿意托付终生? 这话戳到了陈珊的痛处,陈珊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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