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惊魂  永世难忘

                                  林莺

（回来睡了半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先生代我给灾区捐了一千元，然后便写博客。）

公元2008年5月12日下午，由陕西省委宣传部、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剧本规划策划中心等主办，西安曲江影视投资集团承办的“西安曲江电影编剧高级研习班”的盛大结业典礼正在西安保利万和朱雀国际影城隆重举行。出席结业典礼的有各级领导和众多嘉宾媒体。

我坐在9排18号。按照预定安排，结业典礼后将放映王小帅的《左右》，然后是晚宴。我被大家推举为学员代表，一会儿将上台去领取结业证。排练的时候瞄了一眼，给我颁证的是著名导演黄建新。许还山老师叮嘱大家一定不要搞错了顺序，万一错了也不要打开不要在台上交换。许老师总是很细致。领导们一个个讲完话了，吴天明老师正在发言。我估摸着快上台了，一面想着呆会儿转过身面向观众该挥手好呢还是鞠躬好，一面将相机交给邻座的娄霄鹏——我们的年轻帅哥组长，让他帮我照张相。

吴天明老师正说得慷慨激昂，台下突然有人说了声：地震了吧？声音不高，但都听见了。椅子果然在摇！“是不是地震了？”吴老师说。没人回话，剧烈的晃动已经作了回答。“地震了！”有人大声地说。所有人都信了，也都懵了，一个个傻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似乎在等待着权威人的决策。这毕竟是个庄严的场合。又是剧烈的晃动。“出去！”有人喊。像得到了命令，椅子纷纷响动。有人冲了出去。我坐在靠门，站起来就跑。

过道又窄又长，人群开始拥挤。“大家不要慌，注意秩序！”大家清醒了些，慌忙但有序地冲向大厅。大厅好大啊！地毯真厚。跑不动。不对，整个楼身都在晃！不行！晃得太厉害，好晕啊，根本走不动！马上就要塌了！完了，穿不过这个大厅了！要被埋到这里了！比灾难片还灾难，真实的灾难片呀！菩萨保佑！界山老爷保佑！所有的神仙都保佑！保佑我呀！保佑我不要死在这里。是不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大厅好空啊，藏哪呢？还是跑吧，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不能等人来挖。能冲出去就冲出去。跑到外面就好了。可往哪跑？门在哪？见鬼，门在哪？！“别走电梯！”后面一声断喝，紧接着又说：“咱们这是在六楼！”完了！还在六楼，死定了！“楼梯口在哪？门！门在哪？”后面的人在喊。门在这！大家都冲过去。可门是关的。“开门！快开门！”许多声音在喊。工作人员打开门。是楼梯口！有人冲了下去。不行，是黑的，看不见，可能是通地下室的。前面的人退了回来。得找另外的出口。“这不是还有个门吗？打开！快打开！”女职员说：“得找物业。要打个电话。” “还找什么物业？快打开！”“还打什么电话？开门！快开！”大家几乎在吼。门终于开了，人群一拥而至。看着拥挤的人群，望望身边的通道，我犹豫了。我跑不快。若被挤倒了，后果不堪设想。怎么办？ “走这边！”有人带头冲了下去。又有一个人跟了下去。就走这边！我也跟着跑下去。好黑啊！不行，看不见。前面的人打开了手机。借着手机的亮光，我扶着栏杆，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黑暗深处。不会真是地下室吧？不会是死路吧？整个楼梯都在摇摆。彻底完了，真要被埋在这楼梯里了！最前面那人呢？那个男的跑得可真快！“不行，看不见。照照我呀！”前面的伙伴回身晃着手里的亮：“扶着栏杆跑！”也是个女的。好长的楼梯啊！不行了，跑不出去了。正在我绝望到顶之时，下面传来喊声：“有亮了！出来了！”

大街上好多人。都出来了。警报在响。快打车，离开这里，去没有高楼的地方，去安全的地方！可是，打不到车。每一辆车上都有人，都不停。“林老师，怎么办？”我这才注意到我的伙伴是个娇小柔弱的年轻女子，她一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这里人多，咱们走远点，去那边打！”我迅速作出判断。我想，这里是电影院、商店，其他地方应该没这么多人。但我错了。跑到第二个街口，还到处是人。只得停下来再打车。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却被前面一个女的抢先了。不管了，“一起坐吧！” 我们从后面上去了。“去哪？”司机问。“开出西安，开到农村里去，越远越好！”我说。同车的女子说她要进城，要回家。司机说：城里可不能去，她就下去了。

往哪开？司机说南边厉害，他刚从南边过来，去西郊好了。可是，西安怎么那么大啊？老也开不出高楼。我都急了。一路上看到满街都是人，又暗自庆幸自己上了车。一路都在给家里、组委会、学友发短信、打电话，可是，都不通，那个急呀。期间组长来过一个电话，说相机在他手上，活动取消了。稍稍安心了些。决计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了解了信息呆到能回去了再回去。但伙伴不同意。她要去机场，尽早飞离。“我结业证还没领呢！”她说：命要紧呀，可以让他们寄。不无道理。那就去机场。转而又想起，我没带身份证，再说，跟组委会联系不上，也不知学友们都怎样了。去机场的方案被否了。去农村里过夜吧，司机说怕不安全。他建议去咸阳或宝鸡。咸阳和宝鸡过来的人说，他们那里也震了。怎么办？车子停在路中，左右为难。司机和伙伴都等我决策。找个能住宿的农家乐，我说。

于是，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看上去还像样的示范区开了进去。院子里有人在悠闲地下棋。这下好了。安心住下来，明天再回去。一问才知，他们这也震了。得将我们的情况报告出去。看了看墙上的介绍，又问了主人，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到了咸阳辖区。通讯还是中断。不能上网。只好将短信存在了手机里：我们在咸阳秦都区沣东办北槐村23号农家乐。幸好有电视。从电视中得知，震中在四川。放心了，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晚宴呢！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全身都汗湿了，整个过程心一直悬得高高的，就差没蹦出来。

回到陕西师大启夏苑，还没进门，就有人高喊：“你们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们！”听得心里暖暖的。

坐在餐桌前，感觉真饿了。一大桌人陪着我吃饭，交流着各自的经历。我吃了满满一碗饭，还喝了酒。活着真好！

（事后才知，正当我们往楼下跑时，电梯里卡了四个人，他们那种惊恐可想而知。那个喊“出去！”、“别走电梯！”的是北京去的青年导演张琦。他真了不起。还听说王小帅当时在大厅里抱着个柱子，人家叫才走。有人丢了手机，有人脸色煞白，有人吐了，有人哭了，有人晕了。还好，大家都平安。有惊无险。万幸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