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枣简介】
张枣,1962-2010,湖南长沙人。当代著名诗人,德国图宾根大学文哲博士,长期寓居西方,从事世界文学的研究和教学工作。谙熟英语、德语、法语和俄语。翻译过里尔克、泽兰、西尼、夏尔等诗人的作品,并主编了《德汉双语词典》。曾任欧盟文学艺术基金评委和“当代中国学”通讯教授。后居北京,任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在国内出版的诗集有《春秋来信》。
【张枣语录】
@ 一个表达别人,只为表达自己的人,是病人;一个表达别人,就像在表达自己的人,是诗人 @ 文学是一种寻找知音的活动 @
一个诗人就是去发明一种母语,这种母语在未来 @ 没有文学,哪来的现实?@
诗歌内在的气质就是它的音乐性,一个人是否有一种生命的音乐性,这是一个诗人的命运。
今天是2010年清明节,刚在本人博客上整理一篇东西,有朋友突然在QQ上发问:
你知道张枣不?我说:那是我很好的哥们。
接着,这位不但时刻关注国家经济大势,同时也关心思想文化界动态的四川籍朋友发来柏桦的一些文字,我不经意一瞄,居然见到这样的句子:“我将一遍又一遍牢记这一时间和地点:2010年3月8日凌晨4点39分(北京时间),诗人张枣在静穆的德国图宾根大学医院逝世,年仅47岁零3个月。很快,消息开始了飞速的传递;3月9日下午我从北岛打来的电话中得知张枣去世的消息”。
我脑袋一轰,急速把电话拔了过去······在当今这样一个资讯泛滥的年代,一位杰出诗人已谢世月余,且已引起全国诗歌界线上、线下沉痛悼念的重大事件,作为其旧时挚友,作为也曾号称青年诗人的我,竟然浑然不知,这真让我无言以对。
张枣,我少年时的玩伴和至今引以为傲的诗友,一位在全球华人文学界中享有盛誉的诗人,尽管去德国从教二十多年,尽管他的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外语,但他一直坚持汉语写作,汉字在他的笔下,总是能被他焕发、生发出无限的意蕴与张力。
张枣其实是我弟弟的中学同学、大学校友,比我小三岁,但在我的家人看来,张枣似乎从来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外婆以及我妻子,都泡茶炒菜招待过他。
张枣从小嗜烟,手指头总是黄灿灿地。
每次到我家或者是我在剧团的集体宿舍,首要的事,必是用他黄灿灿的手指划过他的新作并细声朗读给我听。他的诗,不论是阅读还是朗读,都不是可以马上悟得明了的;他的诗,许多的时候,也许只是一些飘落在现代纸张上的古画意。
他可以任意“复制”或者说复活一种旷古的情绪与思绪,但却没有人能够轻易复制得了他的诗句。
所以,仅管他比我小三岁,我从来都尊称他枣哥。
枣哥先前在长沙、在湖南师大,后来在四川、在四川学界,后来在中国、在全球。那都是诗名远播的。
枣哥是不折不扣的诗人。
枣哥很帅,但枣哥身体一直不太强健,怕冷,故常在毛衣外披一条格子围巾,这样子的枣哥,更是如诗如画一般。
枣哥对女孩子很痴情,女孩子对枣哥更是痴迷,但枣哥后来的一位太太是德国人,是枣哥读研究生时的外教。
一年,枣哥从德国回长沙过年,长沙天冷,那时家家又没有热水器洗澡,便从我妻子工作的湖南人民广播电台搞来洗澡票,骑着摩托车去排队洗澡,当时我还觉得,那样的举动,真是很对不起我这位归国华侨诗人。那几天,我们经常彻夜喝酒、抽烟、聊诗、聊女孩子。
天将晓,聊得已无完整成枝的香烟可抽了,枣哥有办法,把抽剩的烟头四处找拢来,拆开、搓捏,再撕下烟盒纸重卷后点燃,后来,连烟头也找不到了,枣哥竟将他黄灿灿的手指伸到鼻子下镇压烟瘾。
枣哥说,他不抽烟就胃痛。
枣哥不煅炼、不打牌、好像连自行车都不骑,枣哥只是把写诗、读书和聊天当饭吃,所以枣哥时常胃痛。
枣哥的家,先前住在长沙市望麓园一带,与我家所住的荷花池一街之遥;枣哥后来的家,搬到劳动广场去了,那里却是我读小学时的住地。所以,枣哥的父母家人都与我很熟。枣哥与我一样,也都出生在教师之家。
这样一来,尽管我的诗艺和思想,不及枣哥九牛之一毛,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情与谈资。
那时候,我俩常会在夜间突然相约,在长沙城北作漫无边际的神游,总试图要把的一条条麻石小巷串个遍,或是随便找个臭豆腐、馄饨、红烧猪脚的摊子小酌,直到月落星稀,面红耳赤,方不得所以然地散场归屋。
那时候,诗人徐晓鹤也住不远,何立伟、王平几个也常来城北走动。
我知道枣哥早年的很多故事,枣哥的很多朋友,也都是我的朋友,枣哥的故事和朋友,都透着很多的诗意,那是一个诗的年代与生活空间。
记得我曾以枣哥的故事,创作成了广播小品和小小说,还有人以为是我瞎编的。
可悲可叹的是,枣哥的故事,在公元2010年3月8日画上了句号。但作为诗人,枣哥是永生的。枣哥,我虽然不知你此刻已安身何方,但烟霞漫织的天空里,我似乎能寻到你围巾的一角,如诗如画一般悄然滑过。2010年4月5日 急就
《晨报周刊》纪念张枣逝世四周年大型专题摘:
张枣很受女生的喜欢。“枣哥很帅,但枣哥身体一直不太强健,怕冷,故常在毛衣外披一条格子围巾,这样子的枣哥,更是如诗如画一般。”他的朋友,与他家只一街之隔的曾鸣回忆。
波澜壮阔的1980年代初,朦胧诗和后朦胧诗盛行全国,诗人大受追捧。但在长沙,诗歌的受欢迎,基本只局限于大学校园。
“张枣是我的小兄弟,跟在我屁股后面玩的。”2月27日下午,雨,月湖公园北,何立伟回忆。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湖南的诗歌重镇不在长沙,而在株洲,“株洲很多企业都有诗社,我们经常跑去株洲搞诗会”,“长沙主要是市井气太浓厚,所以诗歌社团少”。何立伟说。
何立伟是在曾鸣当时所在单位湖南京剧团宿舍认识张枣的,当时何立伟已经不局限于诗歌,开始了小说写作,“每次到我家或者是我在剧团的集体宿舍,首要的事,必是用他黄灿灿的手指划过他的新作并细声朗读给我听。他的诗,不论是阅读还是朗读,都不是可以马上悟得明了的;他的诗,许多的时候,也许只是一些飘落在现代纸张上的古画意。”曾鸣回忆。
何立伟回忆,当全国的文学青年大多在模仿翻译体时,他和张枣不约而同、“自觉”地借鉴和嫁接中国传统古典文学中的“好的东西”。
尽管如此,张枣仍然感到孤独,认为湖南的现代诗歌“只有一些半官方化的诗人在写作”,他“基本是孤军奋战”,他“特别想离开”。
1983年,他怀着一簇即将点燃的火终于离开湖南,去了当时还归四川管辖的重庆,并最终将那簇壮怀激烈的火点燃。
张枣名作《镜中》手稿现身
代表作:《镜中》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附:张枣早年写给我弟弟的《镜中》 
疑虑与失望就这样失去
现实又一次地溶进心灵
憬憧中的眼神是迷离的
镜如磁石将它吸入
你悄然偎着我的鬓角
盯着镜中我的双眼
日光灯侧射入你的乌眸
过去的我隐退而去
记得我走来时
浑身是水淋淋的
你用爱和真实
拾起昔日之果
然后,又去寻找没有明喻的明天
那又,一切都会发生
可能在明天,在写字台的黑暗沉思里
你会又一次地替我拧开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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