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春节,我在长沙呆的时间总量可能是我离家十五年来最长的一次,为什么不说在家而说在长沙,那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基本日夜都在医院守候我母亲,回家只是洗个澡或睡二个小时觉。当然,以往回长沙在家呆的时间其实也不多,那则是因为要见要聚的朋友太多,那时候,母亲总是要在家等着半夜喝得醉熏熏的我回去,然后怨一番我,并给我做一点可口的,好让我明早睡个安稳懒觉,唉!母亲今年过年不能回家。

所以,今年也几乎没有朋友知道我回了长沙。
初八的中午,接一老同学朱青的电话,问我在没在长沙,我说我在长沙,他说是现在同学们正在聚会,让我过去,他现在是一个不错的作曲家,我们一直有往来,所以他可能是以下我要提到的同学中,至今唯一知道我的手机的人。我说不来了,我今年的情况特殊,我说明了原因,我说我今年不会出来见任何朋友。
他一听,悲喜交加,但他把手机转给了另一个同学接听了,天啦,这是我一个35年没见到过了的好朋友,他都找来聚扰了,那说明这次聚会一定是用心组织实施,并一定会算得上一个至少是空前的、相对完整的同学聚会版本了,于是,朱青把他的手机一个一个男男女女地传过去与我通话,我激动起来,没再说什么,开着车朝着一个被指定的方向往郊外一个度假村寻了过去。
天下着湖南特有的冷雨,但少年的热血似又回流进我的胸臆。大路向着平日太阳应当升起的方向延伸,长沙的东郊变得不认识了;而那些三十、二十年没见过的同学还能认识吗!这都是我十二岁进湖南省京剧团学员班的同学,我进去时年纪还算大些,故分配进了中班,小班的同学进去才七岁,对于他们的管理完全像幼稚园一样,配了阿姨,男孩儿女孩儿在一个大脚盆洗脚!
第一个见到的是周毅文,他开着车在大路边迎我,毅哥没什么变化,当然也必定是显老一些而已,他是这次聚会的组织策划者,我现在想来都很感激他!
毅哥开车着引我到一处停下后,见一排供人垂钓的池塘,隔着细雨,便听到有人从凉亭内打过招呼来,哈哈,他们!我太认识他们了!跳皮捣蛋以及娇气快乐的他们,我们像真实的兄弟姐妹一样共同生活过多年的一帮人!
我走进一间很大的客厅,毅哥正要为我一一介绍,我急了,说我自己来叫出在座每一位的名字!曾经这样亲密无间的人我怎么可能要介绍,果然,除了在一位学月琴演奏的龙玲那里我犹豫了一下,其它的几乎全是脱口而出!
这样亲密的人,最高峰时应当有五十多个,但这次聚会,尽最大努力只找来了如下二桌:
周毅文、王玉、余志刚、卓如朋、黄捷、廖建铭、王克明、陈小成、李翔、李燕芝、易德华、张莉、熊铁辉、全国庆、段又新、龙玲、张雪峰、杜跃、强远明、张再峰、陈卫党、曾鸣、余建湘、朱青。
在外地没能到的,能找到电话的,我们还通了电话,他们是叶安国(叶矛)、李桂芬、车年年······
与所有的同学聚会一样,快乐当然是消受不尽的,何况我们还很会吹拉弹唱,何况我们最长的时间跨度达35年;何况我们的儿女都已经比当年我们相识时年长许多。但是,我们的聚会还多了一些生存的侥幸和生命的不甘,因为我们还经历过生与死,我们的同学中,就有人在下乡演出中遇翻船落水送了性命,以上这两桌人中那时候就有不少在那只船上,我本人也在。我们作为时代的牺牲品,我们虽然被称之为同学,但我们的人生并没有建立起相对完整的知识结构,我们年少去学戏,并不是因为家境或个人志向所致,那是一个青年人没有职业和个人人生理想的时代,你不学戏就得下乡,连工人都当不上。
不过,其实我们当时已算是那个时代的幸运儿了,七八上十岁就被国家全包了下来,享受着国家干部的待遇,但是,时过境迁,我们今天更为感叹的还是生不逢时罢。好在,时代一方面虽然剥夺了我们“自主择业”的机会,但另一方面也煅造了我们勤苦求生存的毅志,这些人中,现在还在坚守京剧演艺事业的不多了,在坚守中的也是剧团的台柱子或行政官员了,他们其实更值得尊敬。更多的人,已经在各行各业立下了根基,而且还有些人获得了很高的成就与声名。
我们拿出了发黄的毕业照与现在每一个人对照着,我们还按原样子又照了一张合影,我们深知,这样的两张照片只能说明:岁月不会让人停留在少年。但是,通过聚会我真实地感受到:岁月也不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和品质!我们吃过不少苦头,然而我们这些中年人风华依旧,我们内心的阳光更加纯净!
这样的生活以及聚会、以及对于生活的感悟是我们共同创造的。
2007年3月27日于白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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